21
R大所在城市，山明水秀，自然好風光，但一直為我以至大家所詬病的是，溫度太高天氣太熱。本來麼，春夏秋冬，四季分明，而在R大夏天特別長，前後左右持續幾乎半年。我一向怕熱，每逢此時節，必蝸居宿舍，防熱避暑。隻有趁晚上，太陽消去溽暑，才出來外麵，開展活動，散步或者四處遊走。一來人多熱鬧；二嘛，透風乘涼，呼吸新鮮空氣。
走出宿舍樓第十一步，手機響了，在包裏翻找好一會，卻又掛了，因為調的先振動後鈴聲。電話是黃碩打來的，自從張麗麗投入何南懷抱後，我見過他兩次。一次是在宿舍樓下等張麗麗，第二次還是在樓下找張麗麗。要不要回電話呢，擺在麵前的是一個難題，不那麼好選擇，我猶豫不決，他又來電了。
心若沒有棲息的地方，到哪裏都是在流浪！平時都是子茜照顧，而我幾乎不曾噓寒問暖過她的心靈。在哪裏，總會有人關心，是運氣好，而對別人，我虧欠很多。
你快點過來，在後門這裏，醉仙樓，子茜喝醉啦。黃碩的語氣很不耐煩，他說子茜喝醉酒了，我才懶得跟他計較。聽子茜說，張麗麗走後，黃碩特別傷心，一個人跑去喝悶酒，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後來室友不見他回來出去找著他，背回宿舍的。還有一次，他竟不死心，在路上攔住何南，要他放手，被何南狠狠地羞辱了一回，還好沒有再被打一回，奇怪從此他就變沉默了，不再找張麗麗，也不愛搭理人。子茜跟黃碩當然很熟，拜我所賜，那時候他們都是我親愛的朋友。即使分手之後，跟黃碩之間沒有往來，但子茜與他還是細水長流互通有無，有關黃碩的許多消息，都是通過子茜這一關鍵渠道獲取。
夜色裏，空氣中全是愛情的味道，走到哪裏都是成雙成對的鴛鴦，這是一個戀愛的季節。子茜真是醉了，黃碩扶著她坐在路邊的石凳上，好像已經睡著。黃碩，到底怎麼回事，她醉成這樣，我有點火，興師問罪，誰也不能把我朋友搞得如此狼狽，黃碩也不行，何況現在我們的關係混亂不堪。什麼事情你問她去，黃碩相當不買帳，他斜著瞥一眼，似乎是她咎由自取，甚至，假若不是敏感，我讀得懂那眼神裏還有怨恨我的成分。你什麼意思，她跟你一起喝酒，我還不能問了。黃碩低頭不說話，其實我明白他心裏是不服的，隻是不想跟我爭論。他這個人我最了解，寧願自己被誤解，也不願多作口舌之爭。
我們扶著子茜回家，冤家路窄，路上何南夫妻二人迎麵走來。我抬頭剛好觸碰到何南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灼灼而尖銳，讓人不寒而栗。他對黃碩不屑一顧的樣子，叫人害怕，拽拽的，不把人放在眼裏，極盡鄙夷。
喲，官大小姐，真是難得，見你們重歸於好，恭喜你呀，何南冷冷地說。你放什麼屁，子茜喝醉酒了，我扶她回去，不知道的別亂說，沒人當你啞巴。我平生最恨別人不明事理還在一旁煞有其事地數落我，本姑娘肚量小，撐不起船，會因一句討厭的話氣貫胸腔。是哦，誰讓她緊跟著呢，不曉得走開，被灌醉理所當然，嘿嘿，何南誣賴個德行是個不折不扣的無賴，但我要告訴他的是勿要胡來，然而，臨時卻改變了主意。何南，我跟你說真的，來，你幫忙我把子茜扶回去，我累得手都酸了。在我看來，撒謊是一件極不好操作又的確要不得的本領，可沒料想，今天編造起接口來竟也那麼駕輕就熟。人都是有潛能的，被掩埋著，但遲早，總有發現的一天。可能說謊就是我的天賦，在未來歲月裏，將大展其才。
心裏想些什麼，自己也不很清楚。突然冒出的想法，措手不及，大概是報複的心理，趁機打擊張麗麗的氣焰，也讓黃碩悔不當初。陰暗而卑鄙，我默不作聲，看著何南，他到底怎麼做。可以說，提這個要求完全事出有因，他跟子茜也是朋友嘛，沒什麼過分吧。何南接過手對我鄙夷地說，你要一起上去還是要忙你的，自便哈。他又回頭告訴張麗麗，我扶子茜會去，你餓了就先吃飯吧。黃碩木木的站在原地凝望著張麗麗，她是怎樣一副表情，我沒有勇氣去窺測，做得過分了，心裏有點懊悔。
何南幾乎是背著子茜上的七樓，夠意思，否則我不得累趴下。好啦，何南你快點下去吧，她還等著你呢。等一會要什麼緊，你著急個啥勁。我是為你好，知道吧，別不識好人心，我還懶得管呢。誰叫你管了，那你怎麼不下去，他不也在嗎，你不一直期待嗎，哼。你什麼意思，吃火yao了呀你，說了跟他沒關係，你聾子還怎麼著，我很氣，黃碩都已過去了，還誤會我作啥，憑什麼。幹嘛這麼委屈，你唬誰呢，騙騙自己也就夠了，在我麵前還逞強裝英雄，算我不了解你，子茜還會錯。
何南的話裏頭藏著某些我不知道的秘密，兩個人的分歧肯定有原因。你了解我多少，子茜又跟你說了什麼？剛才那句話表明，他隱瞞著一些事情。我要下去了，何南回避我的問題，答非所問地說，要愛一個人你就勇敢去愛，錯過機會，後悔啦也不頂鳥用。在校園裏，有這麼一個笑話，主樓前的標誌性雕塑，是一位女同胞頭頂著一隻鳥，而學生們經過四年的打磨後，也終於明白它的象征性意義，那就是：讀書頂鳥用。
何南，請你以後不要再提我跟黃碩以前的事情啦。我不想說，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的事情自己心裏清楚，你胡亂猜測是沒用的。你跟張麗麗好就跟她好，別拿我說事，也不要對我冷嘲熱諷。看來以後還是少聯係的好，免得誤會。
子茜，對不起。不過你也沒必要動真格吧，我不就說錯話了嗎，至於到劃清界限不聯係的地步麼。何南誠惶誠恐，涎著口水博取同情，認錯態度特快，也特不誠實。我是認真的，何南。好，惟你馬首是瞻，下去了先，往後的日子出差錯的話，你唯我是問吧。
張麗麗是紅著眼睛回來的，倒頭就睡了，可能是吵架了。換做誰都受不了，何南忒不像話，把張麗麗一個人晾在那裏，說一個人不對，還有黃碩，而偏偏越是如此，更說明何南的態度有多惡劣。首先丟下她是不在乎，其次跟別的女生走是刁難，最後讓她跟黃碩單獨相處既是不信任，又帶著諷刺。當時我也隻顧著自己感受懷著傷一傷張麗麗的心，不會想到後果這麼嚴重。雖然，張麗麗做的事情確實有傷害到我，但她本人待我卻並不壞。反而是我對她釋懷不了，始終沒有原諒過她的過錯，像一個道德家偽君子般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地刻劃她無形的醜陋。此時此刻，作為一個同樣被感情傷害過的女生來說，我很想對她說聲對不起。可是，這難道不是在承認自己敗給她了嗎？曾經悲傷的時候，又有誰來理會我呢？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我相信在愛情中，就是這麼回事。你傷害了別人，總會有那麼一天，你也將被一個你愛的人傷害。最先應驗的是黃碩，接下來輪落到哪個人呢？我發信息告訴何南張麗麗哭了問他們怎麼回事。何南說屁大的事，你應該高興，我跟她說合不來兩個人就分手。
我一點高興不起來。本來張麗麗有這麼一天，是我樂於見到的，實際上卻背道而馳。原來愛與恨，在時間麵前總微不足道。相逢一笑泯恩仇，中國人對日本鬼子的怨恨該有多大，政府照樣不懷恨在心，何況我們小小公民。但何南說你應該高興的讓我一肚子氣，悶悶地關掉手機，眼見為實，耳不聽為淨。我允許你走進我的世界，但絕不允許你在我的世界裏走來走去。如果何南真甩了張麗麗，一定讓他空手而歸，我不是沒有底線的人，沒良心的人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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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奀，我明天去麗江，你一起去好嗎，子茜期盼著。後天就十一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去哪兒晃蕩都夠打個來回。
我是不會去的。但我肯定這與生氣無關，雖然想起來有那麼點被哄騙的感覺，如果是別的人，我會說是欺騙。以前我不明白的糾結纏繞，在那個夜裏，在子茜淡定地敘述裏，全部得以解脫，一清二楚。何南欲言又止的窘態，子茜安然平靜的目光，張麗麗幸福溫柔的笑容，黃碩憂傷憔悴的臉龐，我迷茫的無奈和渴望，都疏通了，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原來就是這樣，真簡單哪。
喝酒的人本是想把痛苦溺死，但該死的痛苦卻學會了遊泳。那天晚上，十一點多時候，我正踩著床架爬上去睡覺時，子茜醒了，她說口渴。幫她倒了水喝，子茜卻不想再睡，說筱奀等會睡，有話跟你說。我說有什麼就快點說，別磨蹭了，早點睡覺，還沒問你是怎麼喝醉酒的呢，你倒先下手為強。子茜說何南愛的人是你，他是最愛你的人，有些事情不要怪他。我打斷她說喝高了吧你，神經錯亂咯，睡覺吧，我的大小姐。關何南什麼事，亂七八糟的，八竿子打不著。雖這麼說，我還是會想，起初我不也這麼想，可何南不還是愛上張麗麗嗎？所以說，猜測啊以為啊都無濟於事，瞎折騰嘛。還是不說了，以後再說哦，你睡覺吧，筱奀。我確實累得很，聽這話如蒙大赦，睡意席卷而來。
第二天有一條子茜的短信息，內容如下：筱奀，不知道你會怎麼想，我都要把這些事告訴你。首先，何南喜歡的人是你，他一點不愛張麗麗。他們兩個人所發生的事情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告訴何南如果他真心喜歡你的話就從黃碩手裏橫刀奪愛，然後又甩掉張麗麗。還有，黃碩喜歡的人是張麗麗，他也不愛你。在你們開始戀愛時就隻有你沉浸在愛的幸福海洋裏而看不到他眼神裏的遊離和虛假。筱奀，我了解，因為你心裏從來沒有放棄過黃碩，在心裏你認為是黃碩傷害了你，而你是個倔強的人，就算有機會，你是不會繼續回到他身邊的，但我對何南隱瞞了這一點，不然沒有好的借口讓他去追張麗麗。筱奀，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因為，一直到現在，我愛的人，都是黃碩。昨天我找他也為了這個，而他說隻愛張麗麗，包括以前。
子茜的話沒有值得懷疑的理由，接下來的是10月1日，不是4月1日，須得認真對待。在當時的確忽略了太多事情，要不是子茜說出來，從何知道她那個不肯說出來的秘密情人竟然是黃碩。這樣一來，生活的反常就顯得順理成章。我無從責怪子茜，本來就沒錯，反而是因為我她不得不隱匿著內心的愛看著我快樂說違心的祝福。可恨的是黃碩，可憐的是何南，隻是我不明白他怎麼會做這樣的蠢事情，愛我卻推我去別人懷抱，那這還叫愛嗎？我該相信麼，要相信誰才對？愛一個人不敢說出口，是懦夫的行為，難道我會接受一個懦夫的愛嗎？黃碩不愛我，當然是可以坦然接受的，子茜愛著黃碩，也可以接受，但不想接受的是對此我毫不知情。幸而，終於還是接受了，被迫而已。
隻要功夫深，一日夫妻百日恩，簡直胡說八道狗屁不通，黃碩為愛付出了多少，得到的不是隻有傷心嗎？張麗麗隻是因為寂寞才投入黃碩懷抱，但這次我相信她是真的愛上何南，感情的問題最叫人無奈。在黃碩眼裏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皇，頤指氣使舉止投足，都牽引著愛的心靈虔誠膜拜。對何南來說她不過是一個女生平凡的奴婢，一念之間一不小心，都伴隨著被拋棄和毀滅的嫌疑。漫漫人生路，總會錯幾步的。我問何南，為什麼缺德搶別人老婆，他倒理直氣壯地說：沒辦法嘛，性生活不能自理。戀愛還是要年輕時談才好些，倘都年紀一大把，上來互相先問你談過幾個我談過幾個，或者幹脆問你睡過幾個我睡過幾個，還都特坦然，特豁達，特不當回事兒，多尷尬。
何南的無恥程度總是超出人的想象。他說這麼個時代，這麼個世界，這麼個環境，不來個閃電般的戀愛什麼的你都不好意思見朋友。張麗麗的下場是可以預見的，我不為她惋惜。生活原本如此，每個人看著別人在他的漩渦裏淪陷，感慨著幸運的不是我。然而我看清了何南的嘴臉，在愛情裏，當你主動愛上了某一個人，那麼，悲哀的是，從此你就處於願意聽話和服從的被動境地。你付出了靈魂，他一轉身，出賣你的愛情，便傾塌了你整個世界，覆水難收。覆水難收嗬，愛情是一場戰爭，在劫難逃。
日子照舊，跟子茜的友誼沒有折扣，甚是欣慰。子茜去了麗江遊玩，也許一個人，或者還有其他人。何南去了杭州，說還要到影視城橫店體驗下回到古代的感覺，在那裏做群眾演員，與大明星合影留念，留下的還有他倆的燦爛笑容。我羨慕也嫉妒張麗麗，不管哪時候，她都是被寵愛的，從她第一個男朋友到黃碩到何南，任憑身邊人的白眼和側目，她抓住了自己的幸福，無愧於上天的賜予。生活有時候像強奸，你無法反抗就隻有好好享受；有時候像輪奸，你不行就讓別人上；更多時候是自慰，必須靠雙手創造自己的幸福快樂。我有機會的，總是抓不住，眼睜睜看著它溜走，然後喟然長歎，生不逢時命運多舛。
韓泉說想我一起去三清山玩。來R城兩三年，早就想去領略她的美麗風光，苦於時機不成熟。所以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韓泉，可能這跟無聊有關，身邊的朋友一個不在，須知寂寞是會殺死人的。我不認為是自己虛榮，被人寵愛總叫人愉快，在心裏隻肯把韓泉當大哥，他也心知肚明。子茜說韓泉有跟女孩交往著，他承認了，感情不穩定。照理說趁著假期，兩個人正好出去遊山玩水，培養感情，增益其所不能，幹嘛放下這麼好機會，應該有他的考慮。之所以他能想到我，必定是子茜作的安排，她怕我一人孤單，就讓韓泉陪我渡過吧。
因為開車去，韓泉說五點出發，晚上在他家睡。子茜若在，她懂得該接受還是找個借口委婉拒絕。不曉得如何是好，他說得在理我左右為難，不答應吧，拂人美意，情理上說不過去；答應麼，說服不了自己，名譽攸關的事情撒，不是小兒科。韓泉權當我默認，事實上本就沒有經過我同意的必要，他做出的選擇是決定。入鄉隨俗，我隻能硬著頭皮聽從吩咐。
早晨五點，匆忙地起床、吃飯、上車、行程1個多小時，就能夠窺測三清山的輪廓了。飄渺的山哦，宛如一位繾綣女子，本來還在打盹的我立刻變得清醒起來，隻見遠處雲遮霧罩中，一座高山聳入雲端，一縷陽光印在山頂，紅紅的、閃著金色的光芒，展現在我們麵前的簡直就是一幅天然圖畫，不免讓我對隱在霧中的山景，有了期待，頓感精神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