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臂中的慕容寧忽然嗆咳。
她竟還活著!
一時間我激動到不能置信。再無暇多想,我急急遊向岸邊。
湖水洗淨了她臉上塵煙,她的衣物也已破損,漏出焦黑的肌膚。她傷勢之重令我不忍卒睹。我知道即便可以留住她性命,她也會從此麵目全非。
她仍未蘇醒,卻仿佛已感到傷處劇痛,不住顫抖。她灼傷的肌膚不斷滲出水來,著手之處如有火燙。我知道我必須立刻設法出洞,找到醫治她的藥物。
我將她放下,抬頭去看數十丈高的來時洞口。
離地一丈的石壁已鑿得十分平滑,但一丈以上岩石凹凸不平,頗可攀爬。隻是洞口位於穹頂中央,需如壁虎般吸附於洞頂,橫過五丈有餘,方能抵達。
我知道寶庫應該仍有其它出路,但機關重重,此刻已不及破解。唯有一試這條出路。
我疾掠至壁下,借力提氣升起丈餘。探手抓住石壁突起,片刻後已攀至洞頂。
在洞頂我燃亮火折,細細觀察頂壁可攀之處。待內息三次流轉,我清除一切雜念,深吸一口氣,駢手坻足麵上背下,屏住呼吸,向洞口靠近。
然而到距洞口一丈二尺時,石壁已成光滑如鏡,再無法著力。汗水刺入我眼中,閉氣過久,我的肺已如欲爆裂。我凝聚全副氣血勁力,猛然施出‘空雲徘徊‘ 的輕功,淩渡虛空一丈二尺,穿洞而出。
洞外風火撲麵,我極力站穩。胸中煩惡欲嘔,喉頭腥甜,是方才內力過耗所致的內傷。然而我已不能耽擱。
峰頂火勢見弱,覓路下山並不甚難。而山坡上因無高大樹木,大火過境,此刻已將幹草大致焚盡。
卻見殘火餘燼之間,近百莊丁正攀援而上,欲赴峰頂。
我迎上一人,斥道:‘不是說過今晚不得擅出?‘
那人抬頭見我,喜極忘形,並不回答,卻隻大呼小叫:‘莊主在此!‘
話音未落,已有人飛掠至我身邊,竟是池楓。
他緊緊抓住我臂膀,目光焦切,卻一時無言。片刻之後方展顏一笑,眼中卻已有閃動淚光。
‘大哥,不要怪他們,是我要他們出來。‘ 又回頭吩咐那人:‘傳令下去,莊主已經找到,要大家下山,各自回房。‘
那人領命而去。
池楓望著我,欲言又止,終於還是低聲問道:‘大嫂她… …‘
我明白他已猜到了一切。
‘她還活著。‘ 我打斷他,‘隻是燒傷很重。你有沒有什麼藥物可以治療燒傷?‘
他點點頭,從懷中取出幾盒藥膏。
‘這些是我方才上山時拿的,隻可暫時解痛控製傷勢。我記得醫書中還有一些良方,我會盡快配製。‘
我接過藥膏放入懷中。
‘山腹中是池家秘庫,‘ 我說,‘我今晚剛剛發現。我隻知從一處洞口進入,但那裏出入艱難,勢必不是正門。你配齊藥物後要避開眾人,來峰西樹林旁找我,需帶一條長繩方便出入。‘
池楓低聲答應,若有所思。
我拍拍他肩膀,轉身離去。
‘大哥,‘ 他在身後叫我,‘你自己的傷也要醫治。‘
我沒有回頭。
我仍由洞口躍入湖中。上岸,看見仍未蘇醒的慕容寧。
我將藥膏塗上她手足身體,頭臉頸項。她的體溫稍稍降低,大約疼痛多少有些緩解,她慢慢停止了顫抖。
我握住她手,將真氣慢慢渡過,努力平息她紊亂疾速的脈搏。她不時嗆咳,想必是為煙氣傷了肺脈。我繼續摧動內息清除她肺脈淤積,直至她一陣劇烈咳嗽,吐出不少煙灰,我的手被她震開,我才發現我已不剩什麼內力。
我在她身邊躺下,疲累已極,半昏半睡。不知多久以後,我隱約聽見她低聲呻吟。
我想要醒來,卻似乎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無法使出。掙紮之間,覺得她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我聽見她發出一聲喑啞慘叫,包含了無窮傷痛,卻又忽然中斷,沒了聲息。
我一驚而醒,心胸狂跳。
轉過頭,我看見她已醒來,她大睜雙眼茫然望著我,卻仿佛全沒看見。她眼中赤紅,淚水如同泉湧,瘋狂渲瀉,一徑衝開她臉上藥膏。她渾身痙攣,嘴仍張著,卻已痛得再也出不了聲音。
我知道她這樣痛苦是因為燒傷難忍的劇痛。我身上的灼傷此時也痛不可抑,而她的傷勢卻嚴重得多。
望著她如此折磨,而我絲毫無能為力,我閉上雙眼。
胸中似有長刀衝擊,汗水很快流滿我全身。
我忽然拔出劍,在腿上深深刺下。
熱血湧出,令我稍覺好過。
當我聽見湖上水聲ai nai, 慕容寧已再次暈去。
我回過頭,看見劃船而來的池楓。
他看清我時乍然一驚,一躍上岸,過來搭上我的脈搏。隨即皺起眉頭,由懷中掏出一粒丹藥,示意我吃下。
不待我說,他又俯身察看慕容寧。
‘她怎麼樣?‘ 我吞下丹藥問他。
他看我一眼,垂頭道:‘比我預想中嚴重,但應該有法可治,隻是… …不但容貌再無法保全,背上傷勢也會牽製她日後左臂行動。而且,肺脈受損,勢必留下隱疾。‘
我聽他一句句說來,感到我沉重而銳痛的心跳,正一記記敲打著我的胸膛。我默默無言,靠上石壁。
池楓此時忽然發現我腿上傷處。
‘大哥!‘ 他過來點了我止血穴道,抬頭望我,責備的目光使我明白他已猜到其中緣由。
我避開他視線,‘我沒事,‘ 我說,‘快些幫她醫治。‘
當池楓料理好她的傷口,為她服下一劑止痛催眠的藥物,我才想起他並非由我落入的洞口而來。
‘你怎樣找到的另一個入口?‘ 我問。
池楓正為我包紮傷口,並未抬頭,隻淡淡說:‘記得麼?我們小時候,爹教我們背誦的‘碧叢叢‘歌訣?‘
‘‘碧叢叢‘?‘ 我低聲重複,若有所悟。
他輕輕點頭。
‘爹去世以後,我整理他生前雜記。看見他曾記載‘今日初傳碧叢叢歌訣於二子。二子極之聰穎,一遍成誦,甚喜。然日後當不時考問,防其忘記。‘ 後來的記載中也曾幾次提到這隻歌謠,更有‘楊兒日堪大任,或可考慮年內向他詳解碧叢叢。‘ 之類的句子。後來我幾次研究,卻發現那歌訣實在不是什麼武功秘要。本以為終不可解,直到昨夜你提起秘庫,我才明白那歌訣也許便是入庫的線索。回去仔細參詳,其中果然暗示了數道機關方位。‘
他抬頭望望頭頂洞口,又說:‘你落下之處應該隻是一個天然通風口。想必原來亦做了偽裝,隻是一場大火,全都燒了個幹淨。‘
說話間他已處理妥當,卻仍不放心:‘你的燒傷並不太嚴重,隻是內傷卻不可掉以輕心。‘
見我點頭答應,他才放心一笑。
當日我們根據歌訣提示曆訪四重秘庫。
除去數十間大小石室設施俱全可供百人長期居住。其餘所見不外黃金異寶,神兵利器。
唯有最後一重竟以鐵壁鑄就,門上一隻巨大的銅製絞盤。
池楓徘徊察看,思索良久,始終不曾動手開啟機關。
忽然他如有所悟,回身望我,臉色蒼白。
‘怎麼?‘ 我問。
他沉聲說道:‘裏麵該是滿滿一庫火yao,一旦輪盤絞動,整個山莊會被夷為廢墟。‘
我一瞬凜然。知道這裏該是池家最後一道防線,一旦外敵入侵,無以克製,便可啟動這一機關,與敵同歸於盡。
伸手撫上鐵壁,我與池楓無言對望,默默歎息。
慕容寧的傷勢不能輕易移動。我留在秘庫中照料她。池楓每日出去處理莊中事務,夜間送來食物和藥品。
慕容寧的傷勢漸趨穩定,神誌也開始清明。
第四日她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為什麼要救我?‘ 她說,她聽見自己薰啞的聲音時全身瑟縮一顫。
我無言以答。
而她亦不再多說。
此後數日她昏睡,醒來,沉默地忍痛。不肯再發一言。
但她並不拒絕食物,令我漸漸放下心來。
十天以後的某個晚上,她的傷處已基本結痂,池楓為她換藥後離開,我看見她昏昏睡去,於是離她遠些靜坐運功。
那時我的內傷已好了六七成,內息運行幾乎已無阻礙,隻需再衝破嬗中穴即可基本治愈。氣息流轉正在緊要關頭,我忽然聽見她的方向傳來悉娑響動,她似乎已翻身坐起,輕輕咳嗽。
池楓喂她的藥應該會讓她一夜安眠,她此刻醒來一定是刻意未將藥丸咽下。
一種不祥之感令我悚然心驚。
我盡力快速地收攏內息,卻欲速不達。我聽見背後聲響不斷,她似乎在勉力移動,我不知她究竟要做些什麼。心煩意亂,愈加無法凝神。
忽然間,我身後一片死寂。
我大大一震,內息霎時紛亂突入我四肢百骸。胸口如塞了一團棱角硬物,全身處處脹痛難當。
我汗如雨下。
忽聽她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呻吟,卻黯澀低啞無已為繼,如已被絕望驚懼堵住喉嚨。
霎時間我已明白發生了什麼。
… …
放棄了一切導引內息的企圖,我站起身來,回頭看她。
我看見她已自己移到湖邊,半跪在水邊,伏低了身體,呆呆望著水中倒影。
我向她緩緩走去,內息混亂竄移,隻覺每一步都虛浮不定,無法觸到實地。
她忽然抬頭,看著我。
她眼中的光芒那麼冰冷絕望,似是連整個生命都已凍結。
然後她整個上身向前猛然一探,翻落水中。
我立刻隨之躍下。
冰冷的水流包圍了我,與我雜亂的內息狠狠撞擊,猶如萬根鋼針齊齊插入身體,刹那間我全身氣血為之逆流。
然而我不去管它。
我不顧一切地在水中追蹤著她。
終於我碰到她,在她沉入湖底以前。我將她拉近身邊,她大力掙紮,拳腳相加,然而我咬緊牙關決不放手。
我竭盡全力將她帶出水麵,爬到岸邊。然後我再也無力支撐,躺倒於地,血氣似已逼至喉頭。
慕容寧臉麵朝下伏在我的臂上,她身上的傷痂已有幾處剝落,露出淋漓血肉,我看見她肩膀起伏,不停發抖。我想要將她擁入懷中,卻惟恐觸動她的傷處。
但是忽然間,她一躍而起,我竟不知道她會有那樣大的氣力。
她低著頭,發狂般向岩壁衝去。
我大驚之下奮力一掠,擋在石壁前方。
她一頭撞入我懷中,一撞之勢何其強勁,我沿著石壁緩緩滑倒,吐出的血灑在她頸中。然而我牢牢握住她雙臂,不肯放鬆。
片刻昏暈後,她抬頭,將臉逼近我眼前。
她臉上神情似笑似哭,傷痂牽製了她臉上肌肉,她整張臉可怖地扭曲。
‘有人會想看這張臉麼?‘她嘶聲喊道:‘有人會想聽這種聲音麼?‘ 忽然掙紮伸手,撕去手臂上一層傷痂,露出模糊血肉,‘有人會願意碰到這種東西麼?‘ 她喊得喘不過氣來,不停咳嗽,仍掙紮著迸出斷續的字句:‘為什麼你不讓我死…‘
我望著她,完全不覺得驚恐畏懼,我的心多日來早已痛成麻木,此刻隻剩下深入骨髓的絕望與疲乏。
‘那麼就一起死吧。‘ 我說,我一開口就有血不停地湧出。
‘要死就一起死吧,‘ 我伸手抹一抹嘴邊的血,冷冷詭笑,‘當你說你要拿自己的性命換關荻的,我就已決定要和你一起死在紅蓮峰的大火裏。那天晚上,火最大的時候我上山,我本打算帶你走進那片燒得正旺的樹林… … 我不知道竟會掉進這裏……‘
血嗆住我,我停了停。
‘仍是不想活麼?‘ 我喘息著,長劍出鞘,架上她的脖頸,‘我可以先殺了你,然後再自殺。這樣好麼?‘
她一動不動地望著我,我不明白她眼中的神情究竟是什麼。
我感到整個身體正被無數氣流往複切割,如受淩遲。我的手在不停發抖,她頸中已見血痕。然後我再也壓製不住那股不斷湧起的強大濁流,我大口噴出鮮血,眼前一片昏黑。
我醒來時看見池楓,他臉色憔悴蒼白,正低頭啟出我身上金針。
‘她怎麼樣?‘ 我低聲問。
池楓神情一亮,搖頭道:‘她沒事。有事的是你。‘ 騰出手來搭上我脈搏,眉梢漸展。
‘幾日沒睡了?‘ 我打量他的臉色。
他苦笑搖頭,‘不記得。為了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我幾乎快要累死。‘ 想想又笑起來,‘醫術倒是真的磨煉了不少。‘
雖仍強顏歡笑,我已看出他的疲憊不堪。他放下衣袖時,我瞥見他臂上幾處淤斑,心中一沉。當年歐道羲曾說過以他這樣的血質,較常人更需生息調養,淤斑之類其實是皮膚下的出血,最是要警惕的標誌。
‘快些躺下休息。‘
他大約也已無力支撐,向我迷茫一笑,倒頭昏睡過去。
我暗自運轉了一下真氣,發現內息雖然極弱,卻已再無阻滯。伸手去探他的脈息,才發覺他的內力已將窮竭,想必為我針灸導氣已耗盡心力。
我凝望他安靜熟睡的臉孔,百感叢生。
幾天以後,可以行動時我去看望了慕容寧,她已被池楓移入一間石室。
她緊閉雙眼,靜靜躺在床上。
我走到她身邊,沉默地望她。我看清了她在大火中完全損毀的容顏,心情寧靜而悲涼。
那一刻,我看見從前那個美麗驕傲卻從未屬於我的影子自她身上輕紗般升起,煙般繚繞,逸入悠遠虛空。
真切的唯有躺在這裏身心重創萬念俱灰的女子,讓我願以所有餘生念念珍藏,愛重珍惜。
‘你是我的,‘ 很久以後我說,‘讓我照顧你。‘
她不回答。
我伸出手輕輕碰上她臉上傷瘢,她仿佛已化為石像,任由我碰觸,一動不動,毫無感覺。
‘如果你不願見人,就永遠住在這裏… …如果你連我也不想看見,我便把這裏的夜明珠全都毀掉… …‘
我停下,一陣軟弱,有些辛酸。
沉默了片刻,我終於說:
‘你活下來,好麼?‘
… …
那一天我摘下了那間石室裏所有的夜明珠。
我看見它們在我的手心上放射出最後的美麗光華,我合上手掌。再打開時,它們已成暗淡無光的粉末。
黑暗之中我對著那看不見的女子低聲說話:
‘如果你仍然一心求死,我會先滅了慕容家。‘
無人知道這冷淡威脅其實不過是我恐慌而悲哀的懇求。
兩個月後,當她傷勢痊愈時,我毀去了秘庫裏所有的夜明珠。
從那時起,她在這黑暗的地庫裏生活了七年。
但是也從那時起,她再也不曾讓我看見她,碰觸她,聽見她說話的聲音。
我所擁有的隻是她的呼吸,她腳步的輕響,她始終不能治愈的低咳。
我每夜都去探望她。坐在她石室的門邊,告訴她這一天發生的事情,或是隻默默坐上一陣。
有時我會在石室中睡著。但我總會在天明前醒來,回天楊軒。
除去池楓,無人知道我們的秘密。
我修書慕容安,告訴他她的死訊。我甚至為她在池家墓地修造了墳墓。
我讓所有的人都以為慕容寧已死於那場令紅蓮峰從此荒蕪的大火。
我讓她成為我最深的心底痛苦而又慰藉的秘密。那在最為深寂的黑暗裏咫尺不見的那個女子,我隻需要知道她仍與我活在同一個世間。
七年以後慕容湄來到池家。
我告訴慕容寧時她呼吸忽然急促,使我明白這消息對她的震動。
第二天,我將慕容湄帶入了秘庫。
四壁點起火把,但我知道光明不會漏進石室之中。
我帶慕容湄劃船蕩過湖水,故意與她談了很多慕容家的事情。我知道慕容寧一定在石室內傾聽,因為我甚至聽見她不由自主發出的歎息。
‘你聽到什麼嗎?‘ 慕容湄一凜,四麵張望。
‘沒有。‘ 我說。
她沉默,忽爾自嘲地一笑:‘我還以為,會是寧姑姑的鬼魂。‘
我心中一驚,打量著她。
而她的目光卻格外純淨坦誠:‘ 我不是故意提及。雖然我也聽信過那些傳言,現在卻不再相信。‘
‘為什麼?‘
她凝神看我,靜靜說道:‘因為你很愛她。‘
我心中一窒,卻隻漠然發笑:‘你知道些什麼?當年的事,是確是我逼她的。‘
她轉開了臉,亦轉開了話題。
卻在離去時以一種洞悉一切的堅定輕聲道: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為她自責傷心?‘
那晚將慕容湄送走後,我去看慕容寧。
我傾聽她的呼吸,知道她一夜無眠。
她依然一言不發。
我想她或許永遠都不會開口,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然而今天她終於對我開口,當我告訴她我已決定攻打慕容門。
她終於肯開口說話,也許是因為她發覺現在可以毫無顧忌地去死,而我再沒什麼可以拿來威脅。
‘七年已經很長,‘ 我緩緩說, ‘多謝你,肯多活這七年。‘
她沉默著。
我摸到身後的石扭,石門無聲地滑開。
一腳已踏出門外,忽然我站住,回頭。
我從未如此刻一般希望這裏可以有一線光明,讓我可以最後看一眼她。在黑暗中,我徒勞地凝望她的方向。
而下一刻在悉娑聲響裏乍然亮起的微光令我幾疑身在夢中。
… …
忽然間我可以看清她坐在椅中的側影。
還有,她穿著青裙。
她手上的一方手帕裏,托著一粒小小的夜明珠。
她終於讓我看見她,在漫長的七年以後。
一瞬間 天荒地老都已橫陳眼前,我淚如雨下。
… …
輕輕退後一步,石門在我麵前緩緩合上。
我看見石屋中的光華慢慢軋扁,終於消失了最後一線。
冰冷的黑暗一擁而上,潮水般將我霎那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