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夜回魂(2 / 3)

剛才邱媽媽就是去打水的,屋裏已沒有熱水了。洛月為難著,去倒冷水:“姑娘您先潤一潤……”眼睛瞟向樂芸,並不敢支付她,但這樣時候樂芸要是還不動彈,真真的太不像話了,她懶洋洋向外走,低低嘟囔:“大半夜要鏡子要茶……”

明珠乜了她一眼。六小姐屋裏唯一的一等丫頭,就是這麼當的差!這筆帳且記下。洛月捂了茶碗一會兒,捧過來:“還是冷,姑娘您隻喝一點點罷,再等熱的。”

明珠看這豆青暗刻花茶碗,瓷倒是好的,底沿磕掉了一點釉,還在用,哪是大少奶奶那種博個名聲的造作?分明是真沒人替她更換!心下又微微酸楚,就著洛月手裏抿了一小口,果然水還是涼的,激得牙根不適,漱口都不相宜。

外頭梆子敲響,已然四更兩點,窗口黑沉沉的,但再過一會兒便該發白了。明珠又想到一事:問道:“今日是幾月幾日?”

洛月滿眼是同情悲憫之色:“等天一亮,就是重陽了。”她隻當小姐病得人事不省,故而連日子都恍惚。

明珠點點頭:“明年是我的本命年?”

她記得六小姐是馬年出生,而今年——如果現在就是她睡過去的那一晚的話——是蛇年。

她問話要非常小心,若說出自己是明珠附體,輕則被人當成失心瘋,傳成一場笑話,重則——

若床上悶死明珠那一會事是真的,明珠還真想不出重則會如何。

她根本也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要悶死她!

“裏通外賊”,床邊的女人說。可明珠幫助的是自家五少爺,所以錯了,肯定誤會了。但誤會到什麼程度上,才至於當床殺人?就算她夥著強盜把老太太的體己都搬空,一索子送到官家不就完了,還怕整冶不了她嗎?何至於如此辣手而隱秘!何至於此!

外間於大夫心中,也回蕩著鬱悶之極的“何至於此”。

他的能耐吧,自認是不差的,醫書也背得好幾本、藥草也認得好幾籮,可這運氣吧,就太差了!人家同行去高門大戶,看老爺太太少爺小姐們,出門有轎接、回門有車送,診脈時一地兒下人大氣都不敢出,寫方子時家主人全都殷勤候著,那叫個風光!他呢?大戶也算大戶,小姐也算小姐,可這算什麼小姐喲!沒人管沒人顧,老是發病,沒個起色,叫起出診來沒明沒黑的,診金又不厚,誰肯來看她啊?

話說回來了,要是六小姐這病好冶、診金又優厚,恐怕還真輪不到他手裏,其他大夫就搶走了。於大夫出道至今,沒做出什麼有說服力的病例,他的競爭力實在是不太強的。

為了好好過年,於大夫發了狠,不能讓謝六小姐再這麼拖下去了!他看準了六小姐是經絡受邪,入腠理而侵髒腑,為尋常藥物所難拔,故此纏綿病榻,正風不通、客氣幹忤,越拖越竭乏,非要以雌苦楝根、柴胡大黃等物,好好發散一下,否則這條命都是遲早保不住的。趁這次六小姐發病,比平時更凶險,他再一次提出要下狠方。

六小姐的生身母親,是方三姨娘,當下流著眼淚道:“大夫,這病若對孩子好,你就用罷,非要我們婦道人家拿主意則甚?我們哪曉得行還是不行?”

於大夫急了:要這麼簡單,他不早下了嗎?是藥三分毒,尤其猛藥,這不有風險嘛!哦,這幫病人家屬,指望大夫一把脈,念叨幾句,開個藥方,包好,絕無變壞的可能性,萬一壞了,鎖了大夫去見官:“你知道有可能壞了你還給孩子服?!”大夫當得豈不是太悲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