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看來是個自來熟。
借個火行嗎?他從商場門口的另一側走過來說。
當然可以。我把煙頭遞給了他。
他一麵點煙一麵笑了一下:你在等人,她進去買東西去了?
我遲疑了半晌,才聽清楚了他由於點煙變得有些含混不清的問話。我淡漠地點個頭打算了事,可他卻全然沒有馬上走開的意思。他拿出了一根煙來給我續。
買什麼?他堅持著讓我將煙接上了火。
我的嘴已經抽得有些發苦了,但我依然大口大口地噴吐著煙霧:買衣服。
一陣嘿嘿的笑聲從他的嘴裏不自覺地冒了出來:我就猜不是買別的。今天你給她買了漂亮衣服,明天她又會纏著你買別的。
我微微蹙了蹙眉頭,但我還是不置可否地輕笑一下,隻是沒興趣和他深談下去,可他顯然把我當成了知音。
男人都不愛陪女人逛商場,實在躲不過了才寧願在這商場門口等一會兒。他一副有經驗的口吻。他的這句話也實在說到了男人的心裏。我納悶人與人之間難以溝通,可人與人之間有時又如此容易溝通。
是你愛人?他問。他的問題看來是沒完了。
我繼續吝嗇言語地向他點了個頭。
你是不是經常這麼陪著她?跟你說兄弟,這女人要是相中什麼東西,你用十頭牛也拉她不回來。沒治著呐!
我掃了他一眼,開始有一絲警惕了:這位別是對我有什麼不良企圖吧?
我那位看著沒?就剛才從出租車上下來的那位。
對不起……我簡直厭煩了他的多言多語,我沒注意剛才有出租車在這兒停過。
嘿!他好像挺惋惜,漂亮著呐!可正因為太漂亮了,她才隔三差五就要我陪她逛街。
我被他嗬護女性的偉大感動,可我又拿不準他是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
你一定要說我太慣著她了。可你知道她是我什麼人?看你也是一個挺開通的人,實話跟你說,她是我的秘書。我這麼跟你說,你該明白我和她是什麼關係,我為什麼這麼嬌慣她了吧?
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怎麼現在什麼樣的人都有——連這個也毫不隱諱地向一個陌生人端出來?
對不起……我得離開一會兒。我為我此番的遭遇感到啼笑皆非。然後我不管他怎樣一副表情,轉身一頭紮進了商場。
我冒著與妻子走岔的危險,在熙熙攘攘的商場裏找起她來。我越來越後悔沒有堅持著跟她一塊兒進商場——我們即將分手,決定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星期天,用我們夫妻共同得到的一筆科研獎金,為女兒買一套漂亮衣服。因為以前和妻子逛商場我總候在門口等她,所以這次也不例外。盡管我一再聲明這最後一次可以破例,但妻子依然堅持讓我在門口等著。
我很快找到了妻子。她已經挑好了一套漂亮的衣服。你看這一套還可以吧?她略感意外地問我。我不住地點頭。我想我若和她一塊兒進來的話,我也會相中這套衣服的,總比在門口遇見那麼個主兒好。
和妻子在商場門口分手時,那位自來熟也正和一位十分摩登的女士鑽進出租車,他發現了我,自我感覺非常好地衝我打了個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