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7章 後記(1 / 2)

我捧著《故鄉舊事》沉甸甸的書稿,心情很複雜。脫稿後,作者本應是很輕鬆的,喜悅的,如釋重負的,可是我不僅沒有這種感覺,倒有一種沉重的壓力和反思,使我困惑和不安,夜晚常常輾轉反側,難以成寐。

由於受地域、文化、曆史的影響,每個地方有著不同於其他地方的風土人情、風俗習慣,具備自己獨特的文化底蘊和雅俗不同的鄉土文化。閩音吳語對於西北人就難聽懂了,反之,陝西秦腔就受到西北人的喜歡。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呆得久了,不管是刻意地去注意當地的語言和習俗,還是無意識地在生活中去感受去經曆,都總要被這個地方的文化、習俗去熏陶,總要被這方水土漿染出獨有的顏色。這種影響決定了個人的愛好、性格及職業。

我的祖籍是陝西神木,20世紀50年代後期我出生在靈武縣城的謝家井巷。從小吃著靈武的糧,飲著靈武的水,骨子裏已滲透著對靈武故鄉的親情和眷戀,幾十年過去,已成為了土生土長的靈武人。由於少年時代家庭生活的貧困,自小被炕洞的煙熏著,嚼著鍋巴,背著爛書包,穿過小巷的土路去上學。在這很小的縣城裏,小時玩耍,我曾爬過幾十米高的城牆拐子,在郊外的破房子裏掏過麻雀;為了生存,曾在東山坡挖甘草,西郊外拾稻穗,白芨灘當知青,建築工地扛架杆。歲月,轉眼間已雙鬢染霜。人到中年,容易懷舊,有時看著從旁邊擦過去的歲月,免不了在身上尋找當年劃出的一些痕跡甚至是傷痛。

我曾在黃河邊用手掬起一捧水,很快水從手指縫間流了下去;我曾在東山坡捧起一些細沙,瞬間沙子漏得一幹二淨。但是在我記憶的沉澱中,一些刻骨銘心的往事,卻永遠“漏”不下去。

我的愛好是極為廣泛的,遇到好書可以整夜不睡。我兒時就能背很多唐詩宋詞,使我的老師都很驚奇。我喜歡書法,興趣上來時,大筆揮舞,墨氣淋漓,一次竟能寫幾十張。十幾年的練筆,竟有了收獲。一次將作品寄出去參加全國性的書法比賽,還獲得了三等獎。我從小喜歡文學,但缺乏係統的學習,故有了文學底蘊不足和筆下蒼白的缺憾,但是這一切卻改變不了我的追求。這些年出於喜愛,也常寫些豆腐塊式的文章,幾年過去,有不少也刊登在了一些報紙雜誌上。我有個毛病,不願意和一些書法家、文學家擠在一起高談闊論,對別人的文章或書法評頭論足,原因其實非常簡單,就是“文人相輕,自古而然”。我有著在書齋獨居、獨思的習慣。歲月的堆積,不停的思索,便產生了想寫一本關於靈武舊事的書的欲望。但是,做起來又談何容易。每欲提筆時,筆重得使我拿不起來。文學功底的貧乏、知識積澱的蒼白、藝術修養的不足,使我誠惶誠恐,久久不敢下筆。幾年來,這種欲罷不能的思想矛盾使我如得了更年期綜合症一樣,煩躁不安。2003年,在一些朋友的鼓勵下,我試著寫了起來,誰知兩年多過去,竟寫了30萬字。寫著寫著,我常常被我自己的文字感動起來。一些靈武老鄉,如李從信、周成仁、曹幫蘭、張耀庭雖然都已作古,但由於這本書的創作,他們又生動、豐富地從我的筆下走出來。創作的過程是一種思維和意念的整合,在整合的過程中則有兩種感覺,一種是對已去世多年的靈武老鄉的懷念,另一種則是對過去時光的追憶。他們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可能是太小太平凡的緣故,很多人早被人們遺忘了。可是他們是有血有肉的人,是在靈武這塊熱土上生活、耕耘了一輩子的人,他們為改造靈武的山川曾作出了應有的貢獻,所以寫他們我有一種欣慰和踏實的感覺。

“爬格子”是一件極為清苦的事。夜闌人靜,萬戶俱寂,我的煙缸裏煙蒂成堆;濃茶苦澀如中藥湯一般,為提神我將它強行灌入口中。一邊冥思苦索,醞釀著書中的情節;一邊飛快地書寫,防止一些靈感稍縱即逝,又回歸記憶深處的大海。《故鄉舊事》就是這樣一字一字寫出來的。

自從我來到這個世界,是靈武這方熱土養育了我,是靈武這塊熱土教我學會怎樣做人,怎樣對待人生。當我點著煙掩卷深思,任思緒漫天飛舞的時候,我想到了很多很多。這些年歲月帶給我沉重的東西太多,我曾困惑過,曾注視過父輩經受的災難和過去一段一段扭曲的曆史。在那可怕的年代,我的一家曾失去尊嚴,失去陽光。正是那些屈辱和警醒,使我在生活的斷層懂得崛起,在曲曲彎彎的路上懂得了如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