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皇帝是個喜歡收集珠寶之人,在張居正死了以後,他甩開膀子再無人約束,他不放過任何聚斂錢財的機會。官員們也不斷上本,請他豁免房稅,停買金、珠,減免織造,希望以此來減輕百姓的負擔,緩解日趨緊張的社會矛盾。可他一概不予理睬。由於邊境長年戰事不絕,又加上用了前後兩百年的時間來修築明長城,國家財力耗損嚴重。導致萬曆皇帝修建自己的陵墓定陵,耗時六年時間才最終建成。定陵工程艱巨,每天役使軍工、民匠三萬餘人,全國平均每戶需攤派勞役六天半,共耗去白銀八百餘萬兩,為當時全國兩年田賦收入的總和,可供一千萬農民一年的口糧費用。
這時候明朝的稅收繼續沿用兩稅法,本來是由財政部(戶部)主持,但皇帝另外設立了一個專門的征稅係統,由他親自指派的宦官負責。萬曆二十四年(公元1596年),坤寧宮發生一次火災,由於沒有及時撲滅,連乾清宮一起被燒為灰燼。修複兩宮是一項耗資巨大的工程,這樣一來國庫再次吃緊。於是萬曆皇帝再次將手伸向地方,他命地方四處開采金銀礦和原砂礦,隻要發現礦源,就立刻派個宦官去管理。宦官通常都是帶著官銜下去的,官銜為“×地×礦提督太監”,老百姓就戲稱他們為礦監、稅監、鹽監、珠監等等。太監,的確是太能監,簡直是無處不監。
這監和那監,官名一聽就不像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官職,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這幫家夥一向是以“為天下之民脂民膏服務為己任”的,收錢的來頭還不小。一個個披著權力的虎皮下到地方,“口銜天憲,手握皇綱”。表麵看上去他們是替萬曆皇帝收錢,實際上幹得更多的是個人斂私財的勾當。當然不斂也沒辦法開展工作,因為這些“監們”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而是一大堆人在集體禍害權力係統。
我們就拿礦監為例,按道理說,派個礦監就是一個宦官,可事實卻並非如此。掛實職的是這一個宦官,但屁股後麵最起碼還要帶上百個隨從。在這上百個隨從裏麵挑選出來負責幹實事的就那麼十來個,其他都是喝茶看報吃閑飯的。這還不算,這十來個官吏也不是單架子,每個人起碼又要帶上一百多個手下。這樣本來是幾個人就可以搞定的活,跟滾雪球似的滾來滾去就滾成了一個龐大的礦監集團。粗略一算,就算每個隨從五個家人,一個礦監就解決了五千多人的吃飯問題。比如如果說礦監稅使每年盤剝近千萬兩白銀,上繳內廷的就隻有百萬,也就是說,隻有十之一或二的數目作為任務被上繳,而十之八九的數目都要落入礦監、地方官員、各級胥吏的個人腰包。
萬曆二十六年(公元1598年),明神宗又向全國各地派設稅監。礦使、稅監往往是二位一體,主持開礦者,同時也兼征稅收。此外,有的太監是專職征稅。從萬曆二十五年(公元1597年)到三十三年(公元1605年),各路礦使、稅監共搜刮三百萬兩,並隔三差五的向皇家奉獻金珠、貂皮、名馬等。皇帝下派太監到基層搜刮地皮的做法,激起了官僚集團的強烈反對。吏部尚書李戴在當時就指出了其中的貓膩,他說:“礦使、稅監到地方征稅,如果以十分計算,落到皇帝手裏的隻有一分,礦使稅監本人私入腰包有二分,他們的隨從人員就地瓜分三分,當地土豪惡棍中飽私囊占去了四分。”
《明史·沈一貫傳》記載:萬曆三十年(公元1602年)二月,萬曆帝忽患病。急召大學士、首輔沈一貫入啟祥宮後殿西暖閣。萬曆帝說:“我病得很重了,但是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也沒有什麼遺憾的了。我的孩子就托付給先生您了,請您把太子輔佐為賢君。原來設礦監收礦稅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大殿還沒有完工。現在可以停下來,派出去的太監都召回吧。”他說完這番話,沈一貫哭了,太後、太子、諸王都哭了。沈一貫趕緊出去擬旨。
當天晚上,閣臣、九卿都在朝房值班。第二天,萬曆皇帝又緩過來了,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叫太監趕緊找沈一貫,把那個諭旨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