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阡歪頭轉了轉眼珠道:“拜見晦安居士。”
霍儀一愣,居然被這小子一猜就中,道:“你這小娃子怎麼知道?”
陸阡笑嘻嘻地道:“這紹興現有三個人物,一是辛棄疾,一是陸放翁,還有一個就是朱元晦嘍。三人文才都好得很,能入教主法眼的恐怕就這三個人了吧。”
霍儀嘿嘿一笑,道:“你這小表,果然精靈,想不到竟然猜中我的心思。”於是對陸阡更加喜歡。
霍儀又道:“那辛稼軒文武全才,早年參加義軍抗金,有勇有謀,堪稱人中龍鳳,叫人好生敬慕;陸放翁文才也好,早年隨張浚、王炎抗金,如今這二人俱是官場失意,被劾回鄉,歸隱閑居這山陰故裏,借長短詩句抒發滿腔愛國熱和心中憤懣罷了,我那朋友戴複古便從師陸遊先生。這二位人物我都已拜過了,而這位朱熹,卻隻能排在第三位了,我所不喜,所以今日才去拜見。”二人白天喝了一壇花雕美酒,晚上乘著月色徑往朱熹鵝湖鄉間別墅而來。
邊走霍儀邊道:“小兄弟,呆會要是動起手來,你隻管一個人先跑。”陸阡哈哈一笑,一扶身後那柄短劍道:“你以為這家夥是吃素的啊?四公子曾經指點過我擊劍的要道。呆會打起來我保護你,哎?為什麼會打起來?”霍儀卻不回答了,一時氣苦,道:“如今我這書生落得個賊頭,今天便帶你這小賊頭會會這位朱大人。”
此時已是三更天,朱熹早已散去聽學生徒,酣臥已久,忽聽外麵敲門大起,急叫隨身的書郎去開門。霍儀一進門便是大喊:“浙東巨盜前來拜謁元晦先生!”聲鎮屋瓦。
朱熹已年過七旬,老瘦羸弱,已是暮年,驚呆半晌,匆忙間來不及穿上衣服,就見一個青衣少年領著個孩子走進來了,心下又是一驚,囁嚅道:“浙東大盜?……”
霍儀服侍朱熹穿好衣服,頗為恭謹,繼而將朱熹讓到外廳上坐,坐在燭光中朗誦起朱熹的詩文來。
朱熹十分納罕,這大盜到底來做什麼呢?搶劫殺人?可眼前這二人似乎手無縛雞之力。如果不是搶劫殺人又如何自稱大盜深夜負劍入宅?心中不免惴惴。耳聽來人能誦自己詩文,心下方寬,試問道:“看先生是知書達理之人,讀書定是不少。”話外之意,為何為盜?
霍儀道:“晚輩七歲上飽讀醫術,曾祖留下很多星雲圖書,我也很是愛看,須知這天人本是合一,周易八卦、河洛神書與曾祖星雲圖一脈相承,隻看一遍,即融會貫通。到十五歲上,便對儒家典籍失去了興趣。如今可謂文才算術、醫術星相、奇門五行俱臻佳妙。今夤夜造訪,實乃仰慕先生久已,不惜千金至此,一來聽先生講學,二來盼先生出其囊橐,以償我願。”
朱熹見這少年好大口氣,自然不信,隨口從典籍中抽出幾句讓霍儀解釋,霍儀都能對答如流,直切要旨,精妙處令朱熹不住點頭折服,又敬又懼。二人又對釋《論語》中君子喻義,小人喻利一章,霍儀說得更是淋漓透澈,更令朱熹深感佩服,歎為名論。朱熹自己對無極太極的論解,始終齟齬,辯論不置,拿出與霍儀對論,被霍儀一點撥,方始覺雲開日出。
二人談論詩文韜略,一派名士相遇,知音互賞的氣氛。
霍儀又索酒與其對飲,從牆上摘下一管玉簫,橫簫在口,為朱熹吹奏了一曲《金甌缺》。命陸阡在一旁舞劍。
夜闌人靜,最怕這蕭聲。笛音激越清響,這簫聲卻極是嗚咽悲涼,一曲《金甌缺》如泣如述,一旁陸阡果然得過江南四公子傳授劍道,一柄寶劍龍飛鳳舞,煞是好看。朱熹無心看劍,聽那簫聲不禁想起國運身世,感極傷懷,悲從中來,一抹老淚歎道:“小兄弟可知我緣何一人居住在此?”
霍儀道:“慶元黨禁,晚輩有所耳聞。象先生這樣有才學的人,俱進入偽學名單,任官罷黜,未任官的不能錄用,上下共有五十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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