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朱熹慘然一笑,今日當真遇到知音良朋,道:“當今聖上不明,那日我借講經之際,勸聖上不可亂用手詔內批,進退宰相、改任台諫官員的大事不經三省直接由宮中發出內批,造成專斷獨行,朝廷內外都以為左右有人竊權,長此下去,必求治得亂!誰知聖上不以為意,順手將我的上書交給倚重的大臣,又道我迂闊不能重用,罷了我的侍講職務。我隱居於此不久,又聞自己上了黨禁名單,咳,老朽病篤,想來報國無門了!”說著竟然抽噎起來。

“晦翁先生不能動人主歡心,安能留侍經筵?哈哈,卻是歸隱最好,先生大可不必難過。如今這天下獨朱夫子敢與諸生講學不休,足見先生卓然於世,追求真理。先生在此著書立說,澤披後人,功不可量。且飲此杯,讓晚生一觀先生藏書如何?”二人碰了杯酒,上樓觀看藏書。這朱熹學識淵博,對經學、史學、文學、樂律乃至自然科學都有所研究,家中藏書實是不少。自己著就的便有《周易本義》、《著卦考誤》、《太極圖通書》、《西銘解》、《四書章句集注》、《詩集傳》、《楚辭集注》等等,無不原原本本,殫見洽聞。其主張無外是“存天理、滅人欲”,無妄無動。直至其死後百餘年後,他的主張及早些時候程張理學才得以流傳開來。霍儀見到有絕佳藏書,便據為己有,轉眼就讓陸阡包好兩大包書。

朱熹囁嚅道:“這些書先生都要帶走?”霍儀聽而不聞。朱熹心一橫,也罷,自己時日著實不多,挨不過一兩年,這些書贈於這天才少年也不枉了。想到這裏,幫著挑揀好書,小心打包包好。那霍儀手中始終不將玉簫放下,顯是愛不釋手,眼見據為己有的了。

朱熹道:“適才先生請我出其囊橐,我這裏隻有紋銀二十兩,都贈與先生做盤纏吧。”說著捧出一個黃布小包。霍儀答道:“晚輩相信先生。”接過銀子,遞與陸阡,不再索要。

外麵晨霧彌漫,天色已然放亮。霍儀即起身拱手道別。朱熹道:“先生可否留下姓名?”霍儀隻是不答,和陸阡每人背起一個書包挽手出門。

眼見二人不告而別,晨霧藹藹中老人拄起拐杖送出裏許,見“名士盜”背影遠去,心中尚有難解之迷:眼前這人,到底是斬鎖砸門、貪得無厭的強賊,還是縱酒舞劍、談詩論畫的儒雅名士?心中滋味百轉,不知是苦是樂。次年六月,朱熹老病且篤,尚正座整衣冠,就寢而逝,年七十一。

霍儀二人返回臨安,四公子都已經回來多日了。霍儀將兩包書連同二十兩白銀往桌上一擲,道:“別人以金銀為寶,我以書籍為貴,這是我打家劫舍搶奪來的東西,已是壞了王法,不知能否做為入教之禮?”四公子轉頭看陸阡,意在探問是否真是搶奪得來,陸阡不住點頭。四公子賠笑說了幾句好話,這入教之禮就算過了。

接下來的日子,四公子等人密室商議抗金糧資的事情,苦於缺少金銀,難以起事。霍儀置之不理,躲在屋裏每日讀書,有時忘了出去吃飯,陸阡每次都及時把飯送來,服侍妥貼。霍儀本打算安穩住上一個月,把書看完了再找個機會逃出鐵衣教,誰想好書特多,每讀到興味處,便叫來陸阡講給他聽,十分投恰。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忽忽過了快三個月,中秋轉眼就到了。

傍晚十分,天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晚上的明月看來是賞不成了。“君子樓”生意還是那麼紅火,很多有錢人來吃飯,也有窮苦人家在樓簷下避雨。

霍儀叫陸阡泡了壺茶,躲在窗邊看雨,想著想著,已經魂飛天外,原來這陣子一直為一本書所困,百思不得其解。那書的名字叫《彈指神通》。

書是從朱熹鄉間別墅掠來的,霍儀每日打坐運氣時,都會想到書上所記錄的運氣方法,每次依法修為,總是不得要領。心想這一定是道家用於騙人的神怪書籍,不是真學問,也不以為意。此時對著空蒙雨幕,若有所思,如有所悟,不禁暗自吐納氣息,時急時徐,隻覺得胸口一熱,檀中穴猛跳起來,既而遊走雙臂,右手食指“嗤”地一下冒出一絲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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