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劉汝安並沒有感覺對孫大人招待不周。次日,也就是劉汝安家長便飯招待過孫知府之後,劉汝安接到孫大人回請的貼子,曾在酒桌上再三說“不善飲酒”的孫大人,這一回,把劉汝安請到自己的府上,可是開懷暢飲了,麵對酒桌上那豐盛菜肴,孫大人頻頻舉杯。這讓劉汝安感到十分難堪。劉汝安當時就已經感悟到上天孫大人到鹽區去,他隻顧與其談詩論文,酒席上可真是怠慢他老人家了。往回走的途中,劉汝安似醉非醉,但他心裏非常明白:下一回,孫大人再到鹽區去,他也要同等的宴席招待他。
果然,這以後,孫大人再到鹽區去,劉汝安都要安排上等的酒席款待他。孫大人呢,似乎對鹽區的對蝦、螃蟹情有獨鍾,過那麼幾天,就要到鹽區去開開胃口,嚐嚐海鮮,兩位大人的關係,就此不斷加深了好感。
轉眼,到了這一年的年底。衙門裏來來往往的送禮之風,好不熱鬧。劉汝安也曾想到,該給知府孫大人送點年貨,可轉而又想,他劉汝安初到海州時,知府孫大人曾教導他要“清正為官,正直做人,不得利用手中的權力徇私枉法”,劉汝安不敢貿然行事。在劉汝安的心目中,知府孫大人除了酒桌上貪杯,言談話語裏,他可是個正直的清官,不會接收他人的禮物,所以,直到年根底兒,劉汝安、劉大人也沒到孫大人府上送年貨。可好,偏偏在這個時候,孫大人那邊,派人給劉汝安、劉大人送來一份微薄的年禮,並附有賀歲的貼子,寫道:年終歲首,特致薄禮,以示慰藉劉大人來鹽區的辛勞。
當時,衙門裏的官員,講究上行下孝。上級向下級送禮,是“釣魚”,下級給上級送禮才是真正的送大禮。也就是說,他孫大人給劉汝安送年禮來是假的。你劉大人駐紮在他孫大人的地盤上行施鹽政,要以十倍、百倍的禮物或禮金,回敬孫大人才是正理兒。你劉汝安,身為鹽政,有的是銀子,往年,在這個時候,孫大人總能收到鹽政大人送給他的黃金響銀。今年,他劉汝安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不是?那就先送點小禮,給他提個醒兒。
沒想到那位劉汝安、劉大人,偏偏沒有解開這個理兒,他翻看了孫知府送來年禮,無非是海州山上的板栗、山核桃、黑野菜之類,沒有什麼值錢的物件兒。想必,這是孫大人的清廉之舉。所以,回禮時,劉大人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僅僅是三、五筐精鹽以及鹽區盛產的小魚小蝦之類,並以文人的幽默寫了幾句話回帖,前兩句是:“東北的人參番陽的梨,不抵百姓飽暖衣”,意思是讚揚孫大人在海州執政有方,讓當地老百姓吃得飽,穿得暖。而今,新年伊始,我劉某人即使給你送去東北的人參,番陽的甜梨,也不抵海州老百姓豐衣足食而讓你孫大人高興。
這原本是奉承孫大人的吉祥話兒,沒想到知府孫大人接到回帖後,臉色立刻大變,隨手把貼子扔到一邊,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儒子不可教也!”
這以後,孫大人便對劉汝安、劉大人失去了信心,他覺得那個滿身儒雅之氣的劉汝安,在翰霖院裏時間長了,所讀的書本太多了,已經到了凡人不可教化的地步。這種人再讓其留在鹽區,或許對他孫大人財源收入都是個影響。幹脆,找個“差子”,打發他走人吧。
說來也巧,當年清明,鹽區一戶沈姓財主,兒子在京城做官,那沈大財主仗著兒子的勢力,在鹽區修建祖宗祠堂,強行占用鹽民們大片鹽田不說,還要在鹽田中修一條寬闊的官道,以備有朝一日,兒子乘八抬大轎前來拜見祖宗。
鹽民們,向來以鹽田為衣食父母,自然不能答應,動起拳頭棍棒之後,官司由鹽區,鬧到海州府大堂。
劉汝安身為鹽政,理所當然地要為鹽民說話,多次找到知府孫大人交涉,並以書麵的形式向孫大人遞過話去,說:“私人擴建祖墳,侵害公眾鹽田,當然要判沈財主敗訴。”
孫大人一看機會來了,表麵上讚揚劉汝安滿身正氣,能大膽地站出來為鹽民講話,可歌可泣。可轉過頭來,他卻暗箱操縱,將那幾個帶頭鬧事的鹽民,當作非法之徒押入大牢,並以此上報奏折,說劉汝安身為鹽政,來到海州之後,不思進取,竟然與當地漁霸、歹徒們同流合汙,至使鹽區混亂不堪。
此帖,由沈家京城為官的兒子,直接送到吏部。結果是,沒過半月,皇上的聖旨傳至鹽區,劉汝安被摘去五品頂戴花翎,就地降為七品通判,留在海州府衙孫大人手下調教。可想而知,這以後,劉汝安在那位老謀深算的孫敬之、孫大人手下,該如何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