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一時無聲,各人都在想自己的心思。林娘子也不開口,李嬤嬤暗暗歎了口氣,看了一眼旁邊坐的劉嬤嬤,林娘子順著她的眼光看了過去,開口道:“李嬤嬤,這位嬤嬤看著眼生,不知......”李嬤嬤忙道:“這位劉嬤嬤原是宮裏當差的,因是侍候的貴人歿了,表小姐......哦,是楊美人憐她年老體弱,特求了聖人的憐恤,出宮榮養的。”錦汀聽了李嬤嬤的話大吃了一驚,想要看劉嬤嬤,無奈身體卻是連動也不能動,隻是覺得身邊的林娘子也是身子猛然一緊。
林娘子看向劉嬤嬤,目光複雜,心下暗自思忖,四郎這一輩嫡出的兄弟隻有四人,而這四人裏隻有自家嫡出了一個女兒,其餘兄弟三人嫡出均為男兒,現今女兒尚末滿月,老太太便送過來一個出宮榮養的嬤嬤,難道真有那種心思?隻不知這是老太太、老太爺的意思還是宮裏那位貴人的意思。
劉嬤嬤看到林娘子投來的目光,隻是微微一笑,站起身子向她行了一禮。林娘子忙坐直身子道:“生受了,論起來,您本是侍候過宮裏貴人的,到了我等人家,卻是委屈您了。”
劉嬤嬤雙目微垂,淡淡道:“娘子過謙了,這是應該的。”她說話的語調平穩,語氣和緩,聽起來卻是很舒服。
林娘子見她並沒有依持曾在宮中的身份而驕橫自大,麵上便帶了幾分真心的笑意。
李嬤嬤見屋裏的氣氛有所緩和,想了想,才要說話,卻聽那邊有人說道:“娘子,老夫人讓劉嬤嬤與奴婢來就是要侍候四郎與娘子的,怎會受委屈。”眾人一起看去,卻是紫綃。
李嬤嬤聽她了的話音,明明有倚持老太太之意,心中便暗暗怪她怎地這般沉不住氣。
林娘子卻連看都沒看紫綃一眼,隻是微笑著請劉嬤嬤坐下,方道:“老夫人愛重孫女兒,這是錦娘的福氣,恰又請到您來,這又是她的運氣了。”
劉嬤嬤聽了她的話,對她很有好感,想起剛到林府時,見到的那幾位夫人......劉嬤嬤暗自搖了搖頭,而這一位四娘子,她適才冷眼看著,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後,並沒有看輕自己,也沒有反過來巴結她,談吐間溫婉有禮,進退有度,年紀雖尚輕,卻是個不可小看的。
李嬤嬤聽了林娘子的話,微不可見地撇了撇唇角,笑道:“劉嬤嬤,四娘子如此抬舉你,你可不能給老夫人丟了麵子啊。”話語間有些酸酸的味道。
林娘子目光一閃,聽這話音,李嬤嬤倒是與這劉嬤嬤有些嫌隙才是。
劉嬤嬤笑笑,並不接李嬤嬤的話,隻看著林娘子道:“奴婢原是宮裏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楊貴人是不忍見我臨老無靠,方才給了奴婢一個落腳的地方,即是來侍候小娘子,奴婢自是會盡心盡力的。”
林娘子心裏一笑,這劉嬤嬤倒是個精乖的,如此說來,倒像是在跟自己表忠心了,既然不是大家的人,有這麼一個宮裏的人精來指點自己和錦娘,算來倒是有益無害的了。
李嬤嬤聽了劉嬤嬤的話,麵上雖無表情,心裏卻暗罵,這個老東西,真是油滑的緊。心中正想著,那邊又聽紫綃說道:“劉嬤嬤說的正是,奴婢先前臨行時,老太太也叮囑奴婢既然是到了這邊,一定要侍候好四郞.......與夫人的,如今既是到了,也應該去給四郞請個安的。”
林娘子聞言方抬眼向她望去,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錦娘聽了紫綃的話,心道這個紫綃真是太心急了些,抬眼正看到自己便宜娘親的笑臉,也不知怎地,心裏竟是有些發冷。隻聽林娘子慢慢地說道:“請安嗎.......自是要的,綠竹,你讓小鬆去問一下郞君,看他可有時間,就說老太太打發來的人要向他請安。”綠竹應了一聲,告退自去尋小鬆去了。
紫綃聽了心中暗喜,表麵卻是不動聲色,心道:“無論你是裝糊塗還是真糊塗,隻要四郎聽了這話,又怎會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等我們過了明路,一切也就落定了。”
李嬤嬤原還嗔怪她太心急,如今聽了林娘子的話,倒是放了心,隻要請了安,把紫綃安排好,自己也就可以功成身退,回老太太那邊複命了。嘴上也道:“也是這個理兒,理當是要給四郞請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