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光之澀(37)(1 / 1)

嚎叫原址新開X酒吧,老板勁兒勁兒的,覺得自己是這兒的王,為劃清舞台觀眾的界限,新砌一堵牆。不過不要緊,新老朋友齊聚一堂瘋狂Pogo(搖滾樂現場特有的表達對音樂的激情和相互感情的獨特方式),撞塌勁兒勁兒的牆。

回家待著沒意思,翻看藏信,一封紙張薄透、字跡工整、筆體中規中矩的信映入眼簾:

他是我初中時的家庭教師。我憑舞蹈專長免試入市重點中學後,衣冠楚楚尊師愛幼了一年,便如破繭小鬼兒撕下麵具,逃學、曠課、調戲男生、追跑打鬧、破壞公物,氣得班主任揚手摑我耳光,被我躲了過去。回家自是一頓好打,於是請來在我校對麵大學上學的林。記得一次政治課補習中,我手舉菜刀大聲辯駁,氣得林豆大淚珠摔落地上……

墨綠來電話說想我。

“快,洗葡萄,你洗。”我推墨綠到廚房,他看著我眼睛瞪得比往日大,我美滋兒地一顆一顆吃。

“前天晚上去酒吧,好多人都去了,佟信、麵條兒、大白兔、十六歲的德國人……然後各回各家,德國人沒地兒去,非要跟著我。”

“後來呢?”我繼續吃。

“我不能讓她來家裏,就去了清河。我喝醉了頭暈,躺大寬腳麵那屋睡著了,不知她什麼時候脫光衣服躺在我身邊。”

“後來呢?”我頭都沒回,繼續吃剩下的幾顆葡萄。

“後來還是沒做……”

吃完我擦擦手,仍沒說話。

“你不愛我。”墨綠闖禍小孩一樣埋怨我不相信他。

看著他,我冷笑變苦笑,心想這話真不該對我說。“困了,睡覺吧。”我鑽進被窩。

“你不愛我,是不是?”他捧著我的臉,見有淚滑下也濕了眼眶,使勁抱我。

早知會有這麼一天,非我即他,危險總在不備時發生。我不懷疑,不以為受欺騙或沒人愛,別人所做都曾經或將要在我身上發生,用冷靜和荒誕看待生活吧,我不會像從前那樣一走了之,尊嚴已經不那麼脆弱了,一切不是由我掌握,而是隻能掌握自己。

次日上午秋光明朗依舊,隻是已非昨日。回家後對父母的感情變化了,曾幾何時,父母那代人的思想、生活觀念是我與他們拌嘴時的笑料。今時,想起母親的身世--三歲喪母,富家破落,她自強倔強,向往學識正派的人生路,夢想擁有甜蜜生活,卻嫁了父親生了我,她認命固守自我,不願改變,時時再犯。而我也發現自己一直用世俗的、受一些母親影響的眼光看待父親,埋怨他不顧時勢。他一次次跟外商、投資方簽約,一項項工程待他上馬指揮,一筆筆錢等他帶回家來。事實卻是一切未曾有過,但這不是夢,他做了,隻是都沒成功。他像此中過客,沒有業績、朋友,每次都狼狽地結束一樁生意或虎頭蛇尾的人際交往。我家沒真正富裕過,我們一直在期待、夢想中歡樂和撕咬。父親總穿燈籠褲、灑鞋或西褲皮鞋,上著淺色襯衫,冬天從不穿羽絨服,怕被捂死,隻披件呢子大衣,頭頂禮帽、拎隻行李箱,幾十年如一日獨行大江南北。雖然我時而對他施以報複,自覺人性殘酷的一麵沒什麼稀奇。但他對我仍充滿慈愛,此刻我想,如果得不到為何不給予?母親更是家的忠臣。父母們生於抗美援朝時期,曆經中國當代社會的多次社會變遷,仍頑強快樂地活著且積習難改,相形之下,小小的我呢?那麼自私淺薄。夜裏熟睡著,隻要醒來意識就返回現實中難以入眠,想起曾經我幹過的自己不以為然的那種事。精神肉體要分清楚嗎?我視若珍寶的東西,別人可當成垃圾毫不在意。理解過失,了解錯雜的生理、情欲心理,紛繁濃烈的化學反應,更嚴重的是大眾價值觀。我腦子轉得再厲害也不會糊裏糊塗,那不過是借口,讓我們屈服於肉體,向物質生活屈服,讓我們選擇品嚐還是拒絕罪惡的花?它是撒旦的遊戲,惡魔在大笑!

事情不是都有因果,也沒什麼上帝之類的冥冥中給予指點,不應該膨脹美化好感。我開始表露不滿、失望、煩悶,並有股搗毀一切的熱情。好奇心使我非常想體驗當事者心理,對墨綠我沒有內疚負罪感,不再對他的平庸惱怒。孰真孰假,這是新體驗,用什麼衡量愛?僅僅忠誠可以檢驗嗎?我得到安慰,調劑了憂傷,也發現自己的另一麵,正像人們所說的那樣對待問題,對待性。我在鞭撻嘲笑自己的善良純潔,在欺辱擠兌它們,因為不這樣就會被痛苦吞噬,被可憐、弱小、偏執的小心毀掉。這段尷尬日子……今後就這樣?疑慮、後怕……我在成熟嗎?那麼,我不願從眾,無可奈何地哀傷墮落,愛情不能滿足我追求事物非比尋常之興趣,我不會聽從他人深淵般的勸告,那些一張張世俗、木訥沒有朝氣的老臉。我肚裏憋了個單純的大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