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盡力壓製在心底深處的負麵情緒一波一波翻湧而出,再加上身上尚未退去的傷痛,讓尋風心中的憤怒已經逼近崩潰的邊緣。
殺吧,殺光這群人,隻有鮮血可以洗滌仇恨,隻有憤怒可以掩埋傷痛,這裏是星碎群島,上麵的人都是犯了重罪的死囚,就算屠光了所有人,也不會有任何人在乎。
當然,如果死的人是自己,那更加不會有人在乎。
所有在乎自己的人,都已經在那個血色的夜晚,離開了自己。
那天的夜色和今天簡直一模一樣,黑色的天際幾乎都被赤色染紅,火光刺眼得令群星黯然失色。
真是適合殺戮的時刻。
周圍的囚徒已經感受到尋風身上蔓延的死氣,許多人慌慌忙忙地後退,生怕陷入對方的魔爪。
可尋風動了,他的身影化作無數流光,盡情在密集的人群中穿插流動,手上鐵棍上下翻飛,做的是殺人屠命的血腥之事,但他的姿態流暢優雅,好似在金碧輝煌的宮廷中跳著華麗的舞蹈。
他殺的都是之前跟隨著元岷的人。
可是沒有人還能無動於衷地站立在原地,憑著趨吉避凶的本能,即使是新上島的囚犯,也開始拔足狂奔。
海灘上的殺戮仍在繼續,但是情況卻已經天差地別,所有人都在悶頭朝一個方向奔跑,就像一群被驅趕的待宰牛羊,而緊追在密密人群後麵的,居然隻有區區一個人。
每到一處,都有一個頭顱合著鮮血衝天飛起,每殺一個人,內心的暴虐就更深一層。
絲毫沒有解脫的快感,反而有無限的絕望從心底升起,尋風忽然止住了腳步,手上的鐵棍咣當一聲掉落在地,他站在屍山血海的中心,在所有人如見修羅的驚懼目光中,仰天長嘯一聲,跪倒在地。
沒用的,不管自己殺多少人,最親愛的人們都不會再回來了。
而那群衣冠**,竟然還安安穩穩坐在他們自己的位子上,享受著人間浮華,享受著至高無上的權利,卻忘了他們的椅子之下,累積著無辜冤死的森森白骨。
可是如今的他被困在星碎群島,身受重傷,從前的武技修為已經被廢了個徹底,他想要報仇雪恨的心思是那麼無力,身份、地位、親人、家庭,所有的一切,都隻能在回憶中才找得到一點點痕跡。
“啊啊啊啊!”
尋風突然捂著臉,蜷縮在地上痛哭,即使是親眼看著親人們逝去的那一晚,他都沒有流一滴淚,但是現在,在滿地的血腥和泥濘中,他卻哭得撕心裂肺。
“很痛苦的過去,嗯哼?”一道蒼老的聲音傳進耳朵裏,來人的腳步漸漸靠近,尋風驀然從悲傷中警醒過來,如電般向後掠出,眉峰微微聚攏,警惕地看著來人。
對麵站著一個衣著破舊的老人,滿頭銀霜,卻有著一雙令人印象極為深刻的銳利雙眼,老人負手悠閑地挺立在那裏,看起來精神抖擻,但尋風從對方看似毫無防備的姿勢中,嗅到了一絲危險。
眼下所有人都已經逃了個精光,隻有他們兩個人麵對麵站在海灘上,吹著深海襲來的微風,風的味道又腥又鹹,和海灘上的血味混雜在一起,幾欲令人窒息。
“你叫什麼名字?”老人突然微笑著問道。
尋風冷淡道:“跟你有什麼關係?”
老人並不介意尋風的態度,笑得依然很和藹,“哈,沒想到小子還是個小頑固,你看,我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腿一伸就進棺材了,用不著這麼防著我。”
瞥了一眼老人,見對方氣息平和,看起來確實沒有惡意,可惜,尋風並不想跟陌生人做無謂的糾纏。
沒想到老人居然不畏懼尋風身上蔓延的殺氣,小跑幾步跟了上來,一邊走還一邊絮絮叨叨,“既然你不說,那就老頭子先說吧,在星碎群島上,大家都喊我聲我魂大夫,有個什麼病啊傷啊的,我心情好了,會給他們治治。”
“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尋風依然暗中警惕,一點口風也不露。
魂大夫臉上笑意滿滿,“嘖嘖,小子,怎麼會跟你沒關係?你腹部的傷不輕,氣勁漩渦完全被粉碎了個徹底,隻剩下一個千瘡百孔的力場。現在你的武技修為……嗯,恐怕隻有潛龍期二重左右,我說得對吧?”
見對方把自己的傷勢說得清清楚楚,尋風眯起眼睛,停下腳步來仔細打量著魂大夫。
魂大夫笑得更加燦爛,“要不是你底子實在太好,在這樣的情況下也能發揮出武技,不然你以為你能扛得住元岷的攻勢?而且你剛才那麼逞強,傷口恐怕裂得更深了吧?要是沒了老頭子,你可就連最後的希望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