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西湖畔。
兩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樓台直到山。清代錢塘詩人汪沆有詩雲:“垂楊不斷接殘蕪,雁齒虹橋儼畫圖。也是銷金一鍋子,故應喚作瘦西湖。”
乾隆踏上湖中遊船觀賞兩岸風光,此時正值晌午,遊玩的人並不多。遊船另一端,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迎風而坐,另外一個稍大些的姑娘站著。坐著的姑娘衣著華麗考究,麵容極為清秀好看,隻是麵無笑容,安靜地看著湖麵。常人一看便知,這是富人家的小姐與丫鬟。
乾隆遠遠便注意到了坐著的姑娘,驚為天人,原以為天下美人早已被自己收納在了京城皇宮,卻不料千裏之外的揚州城竟有這等美女,且姑娘小小年紀便生的如此容貌,要稍大些必然更加出挑。再多看幾眼,便發現這姑娘的眉眼神態頗像一個故人,隻是,一時竟想不起來到底像誰。
乾隆踱步上前,走到姑娘身邊,和顏悅色道:“姑娘,何以有雅興正午遊園?”
姑娘見是一長者與自己說話,立刻起身回話以示尊重,輕聲細語道:“您不也是嗎?”
乾隆哈哈大笑:“揚州城富甲天下,想必姑娘定是哪家富商的千金。”
畢竟是生人,姑娘年紀尚小,覺得有些不自在,遊船在行駛中,也不便擅自走開,隻得微笑頷首。倒是旁邊的丫鬟,一臉防備表露無疑。
乾隆猛然想起來這姑娘長得像誰了,他試探地問道:“姑娘長得像朕……我的一位故友,他堪稱富甲天下,是揚州城八大鹽商之首,叫江春。可曾聽過?”
姑娘眼神發亮:“您是我爹爹的故友?為何我不曾見過您?”
乾隆見自己的猜測得到證實,麵露欣喜:“如果我沒猜錯,姑娘名叫江簫兒,對嗎?”
小姑娘顯然完全放下了戒備,先前稍顯冷漠的姿態也轉作信任的表情:“是的,我就叫江簫兒,您果真是我爹爹故友,隻是,為何不到家中做客?”
乾隆突然心生感慨,暗暗世上一切皆有緣分之說,隻是當年賜名過於倉促,似乎江簫兒這個名字不能完全匹配得上眼前這個靈秀至極的女孩兒。微歎口氣,乾隆語氣更加慈愛:“你父親可好?”
“他很好!”江簫兒答道,但,提到父親,她的眼神又一下子黯淡了下去。若不是和父親爭執,她何至於大中午跑出來遊園散心?
小姑娘表情的變幻被乾隆盡收眼底,但他並不追問,隻是道:“你願意陪我一同遊覽瘦西湖,並當我的向導嗎?”
江簫兒收起落寞的表情,微笑著默許了。
船到五亭橋畔,乾隆似是自言自語道:“這裏多象京城北海的瓊島春陰啊,隻可惜差一座白塔”。
江簫兒問:“您是從京城來?”
乾隆點頭。江簫兒若有所思的說:“爹爹是有不少京城的朋友,有為官的,有從商的,也有文人學士,不知道您是做什麼的。”
乾隆覺得這姑娘言辭有節又不失禮數,心中更加欣賞,索性起了童心,想要逗趣一番:“姑娘看我這樣子像做什麼的?”
“大官!”江簫兒居然不假思索用極為肯定的口氣答。
“哦?你這麼肯定?”乾隆驚詫。
江簫兒微搖頭:“不敢肯定,但是,像!”
乾隆大笑,不再繼續這話題,怕是興致聊起來,露了自己身份事小,倘若把小姑娘嚇到便不妥了。
一旁丫鬟提醒江簫兒:“小姐,該回府了吧,出來大半日,老爺和夫人該擔心了。”
江簫兒點頭,對乾隆行個禮:“我要回家了,不知先生是否願意與我一同去家中做客。爹爹要是看見老友,定會很高興。”
有那麼一瞬間,乾隆幾乎想要點頭,他實在覺得這小姑娘討人喜歡,並且被她勾起了與江春敘舊的興趣,但他沒有點頭,道:“今天就不登門拜訪了,此次揚州行隻留一日,如果還有機會來揚州,必定登門作客。多謝姑娘陪朕……呃,陪在下遊船,代我向你爹爹問好。”
遊船已靠岸,江簫兒準備下船離開,卻又回頭問:“可是,我該怎樣向爹爹提起您呢?”
乾隆沉吟片刻,答:“你就說,我自京城來,14年前留宿貴府三日,記憶猶新,甚為掛念,你爹爹必定知道我是誰。”
江簫兒巧然一笑,點頭,和丫鬟下船,輕盈離去。
乾隆站在船頭,目送江簫兒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