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久都記不起如何安靜睡覺，還有熟睡的感覺。
下課鈴聲在嘶啞著，便隨的是桌椅碰撞的聲音，吵雜無序。聽得出，那是歡快，亦是彷徨。
劉星依然睡著，似乎對周圍的聲音熟視無睹。我打開昨天未看完的雜記，望了望窗外開始沉重的天色，安靜地看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了，卻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沉默著，最終仍忍不住望向他。我不知道，人的眼神原來可以這樣。
空，是真的放空了。裏麵沒有感情，沒有波瀾，沒有希望，沒有欲望，也不是絕望。就是，失去了自己，自己死了一般。
我伸手搖了搖他（注），他像是回神一樣，突然望向了我。他微笑著，輕聲說著：你一直陪著我對吧。
窗子並沒有關好，窗外的夜風微微吹了進來。吹走了一室的寂寞，一室的愁重。
連我也跟著他笑了，本來想反駁他的話，吹散在風中。隻留下了輕輕的一句：好像是吧。
我覺得我們關係的轉變，就是那次的等待。說不準為什麼會等他，隻是突然想，看看別人在睡夢中是否與我一樣，又或是，這樣的話是一種借口，一種逃避命運自欺的借口。
我們命運的交集，就是那一次的等待。所有我們生命中本不會解開的謎團，在未來的某一天，都得到了解決。那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就像某些人說的，還是笨點的好，因為不知道有時候是一種幸福，但是我不這樣認為，因為我的性格，終會去尋根問底。而幸好，身邊有他。在未來的日子裏，伴著我，穿山越嶺。
那一晚，我們漫步在夜空下，沒有浪漫的滿天星辰，隻有一路的沉默。我的心裏卻異常的平靜。好似等到了什麼，有一種“終於找到了你”的感覺。
我們分別在十字路口，他沒有送我到最後，因為我的司機找到了我。他沒有驚訝，隻是微笑著揮手道別。
他對我的道謝，是第二天的牛奶，安靜地放在桌子的左上角。草莓味道，陽光反射淡淡的粉紅色在桌子上，我不禁揚起了嘴角。
一直沒有說出口，我討厭草莓味。他卻永遠都沒有發現，因為我把牛奶全喝完了。
那是我唯一能記起的，在冬末讓我感覺到一絲溫暖的事情。我偷偷藏起的牛奶盒，在春天被傭人扔了這確實是讓人苦惱的小憂鬱。如此珍惜，是因為第一次有人，送我真心道謝的禮物。
在春天開始的時候，班上起了小小的波瀾。冰山女的桌上出現了牛奶，卻不知道送的人是誰。誰都沒有開口承認，我也沒有開口說什麼。因為我一直覺得，外麵的世界，本來就與我無關。
讀書時的定律很可怕，在懵懂的感情裏，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律：瘦田無人耕，耕開有人爭。（南方人的諺語）
因為一盒小小的牛奶，陸續有人向我表白。那是對神秘的一種探索，是女人於男人的。越是不懂你，就越多人想去懂你。什麼是感情？那時候的我不知道，或許是一種利益的關係，又或者是一種供求的關係。
我依舊看著我的書，努力忽視周圍的那些吵雜。直到他敲著我的桌子，直到確定我的注意力全部在他的身上。他才笑開，問我：去上次體育課怎樣？
我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春天想要好天氣是很難的。今天也沒什麼特別，依然是濕潤陰沉。
“今天的體育課有什麼特別嗎？”
“今天的體育課確實沒什麼特別的。”他頓了頓，“不過你去了，就很特別了。”
“你很喜歡笑。”我抬起頭，誠實地下了定義。
他愣了愣，應該是不理解我說話內容跳躍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