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故歪頭想了想,反正自己也無依無靠,學點本事總是好的,而且……年幼的他似乎能感覺到自己內心對那強大的力量有種說不出的渴望。
老人又咳嗽了兩聲,飛出來的蚊蟲嘩啦啦拍著翅膀圍著杜守故的腦門兒轉悠。
“你若拜我為師,就是終身之事了。小孩兒,你要知道,降頭術可以害人,也可以救人。身為一個降頭師,做的事定要三思而行。你看我的腿,就是因為降頭術反噬廢掉的。我這把老骨頭的身體裏不知道有多少病痛,一咳嗽就有蟲子飛出來……你還願意跟著我嗎?”
杜守故咬著下嘴唇,幼稚的臉上第一次露出認真的表情:“我願意。”
這一年,他八歲,人生仿佛一本書,開啟了新的一頁。煩瑣的拜師儀式後,他開始伺候老人的飲食起居,跟著師傅從最基本的靜坐修煉開始,日夜念咒。每個月夜都要拜月,吸收日夜精華;在每個黎明前都要認真地拜神招鬼。
一個月後,他的雙眼已經可以看到過去從未見過的異象。原來忙碌的人世間竟然充斥著那麼多的鬼魂,人們看不見他們,他們也仿佛對人類視而不見。
老人沒有選錯人,這個邋遢幹瘦的孤兒對降頭術的天分和興趣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可是他沒有告訴他:世上之事,一旦開始,就難以收手了。有時候,天分是福氣,也是罪孽。
八年後,老人死了。
他一個人靜靜地守著他的屍體七個日夜,炎熱的夏季都沒有讓那具斑駁的肉身腐爛。
第八個圓月當頭的夜晚,他把老人埋在了香蕉樹下,一個人平靜地站在大樹下看著那個小墳包,沒有一滴眼淚,隻是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他舔了舔嘴角幹涸的血跡,老人的味道的確不怎麼樣,可是吃了他的肉就可以得到他的力量。他用鋒利的刀子劃開老人瘦巴巴的胸腔,掏出心髒強忍著惡心一口一口咬碎,然後生生咽了下去。
“每一個強者,都是踩著別人屍體前進的。”這是師傅教給他的第一句話,卻沒有料到這句話應驗在了自己身上。
那天晚上,村長的兒子渾身奇癢難忍,他拚命抓撓著皮膚,誰也攔不住他。村長一家急得用繩子捆住他,來求降頭師救兒子時,才發現小破屋裏靜坐著一個少年。那張臉上顯出與其年齡不符的成熟和殘忍,他閉著眼假裝視而不見。因為村長的兒子曾經帶領一群小孩打過他,還往他嘴裏塞過沙土,強迫他吞下已經腐爛掉的水果……他們欺負他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
村長猛地跪下,雙手合十拚命磕頭:“師傅,您救救我兒子吧……求求您了。”村長家隻有這一個兒子,他今年要去城裏念高中。
杜守故懶懶地張開眼睛,淡淡看了他一眼,嘴角揚起一絲殘忍的笑意。此刻村長的兒子正拚命掙脫繩子往牆上撞,難以忍受的奇癢讓他痛不欲生,隻有在粗糙的牆麵上折磨皮膚才可以得到一絲絲緩解。
村長一見那笑容,立刻從包裏掏出一疊泰銖,額頭上已經磕滿了鮮血。他舉著錢跪在地上一步步挪到杜守故麵前眼淚汪汪地祈求他。
杜守故笑了笑,把泥人捏在手中,念了幾句咒語,呼地吹了一口氣--
村長的兒子雙眼圓瞪,嘴巴無力地張了張,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拿著那筆錢,杜守故給自己買了一雙新草鞋,翻修了搖搖欲墜的小破屋。
他靜坐了一夜,突然明白了。隻要有力量,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太簡單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