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周恩 焦急地喊著,“國民黨花三十萬元到處抓你,你還不趕快走呀!”在他眼裏,七哥突然顯得有些蒼老,隻是那雙眼睛依然炯炯發亮。
周恩來捏著紙袋裏的花生米,若無其事地往嘴裏放幾顆,輕輕笑起來:“你看我能值那麼多錢嗎?他們抓不住我,抓住了,無非是個死。”
“七哥,我跟你一起走吧。”
周恩來握住他的手,拍拍他的手背:“你的情況和我不一樣,我隻希望你能讀好書,鍛煉好身體,不一定要跟我幹一樣的工作。但在學校裏,各種思想混雜,你切勿沾染遊蕩習氣,懶惰、散漫的人是不會有出息的。”
周恩 望著比自己大十歲的七哥,敬仰之情油然而生。在他眼裏,七哥個子雖然不算高大,倔強的性格卻一望而知。隻見他發亮的眼睛一瞪,牙齒一咬,馬上有了主意,天大的困難也會被他粉碎。
然而這一年的冬天卻顯得十分漫長。天幕低垂,整個市區格外清冷。街上的抓人車不時呼嘯而過,被捕和遭槍殺的消息接踵而至。他們不但要時時搬家,連白天上街也困難了。警察和黃埔的舊軍官對周恩來的麵相都很熟悉,偶爾上街,隻好留起胡子,或者刮掉胡子,加上山羊胡,或者改變眉毛形狀、步態和嗓音。經常是在淩晨4點半左右上街,早上7點回來,有幸躲過了多次追捕。
12月上旬的一天晚上,他和鄧穎超悄悄來到北四川路日本租界的一幢房子裏,找到聶榮臻夫婦。四個人見麵,格外高興,聶榮臻的妻子張瑞華忙著下廚房煮餃子。周恩來雖然是南方人,但青年時在北方住慣了,養成了既喜食南方的紅燒肉、紅燒獅子頭的菜肴,也喜歡北方的麵食,如餃子、小包子之類。
一邊吃著,聶榮臻就說起新聞:“顧順章又登報懸賞緝拿你。”
周恩來點點頭,又唉歎了一聲:“我也後悔當初對王根英她們的意見沒有引起足夠重視,早些采取措施,也就不會遭受這麼大的損失!”
“誰也不是諸葛亮,這種事情太難預料了。”聶榮臻寬慰著,“好在錢壯飛和張振華已安全轉移了,中央機關的大部分同誌保住了。”(也是湊巧,顧順章的妻子叫張杏華;聶榮臻的妻子叫張瑞華;錢壯飛的妻子叫張振華,生人常常搞混。)
周恩來托著下巴,平緩地搖著頭仍不肯原諒自己:“王根英當時跟我講得很激烈,說他是拿莫溫(工頭)出身,經常在女工身上揩油,我因為他常常身先士卒,麻痹了……”陳賡的妻子王根英是紗廠女工,在領導第三次工人武裝起義時,常在周恩來身邊,講過不少群眾對顧順章的反映。
“中央通知我盡快離開上海,到紅區去,看來我是不得不走了。”周恩來站起來,撩起窗簾一角,望著夜上海的萬家燈火,放下窗簾,抱肘沉思著,“四年了。”
“小超怎麼辦?”張瑞華瞅瞅鄧穎超,詢問起周恩來。
“博古通知她先去蘇聯學習,然後轉到蘇區。”
“楊媽媽呢?”張瑞華又問。
鄧穎超說出打算:“杭州有一所尼姑庵,有媽媽一個朋友。我準備送她去那裏暫避一時。”
“等我到了江西,一定設法把老人接過去。”周恩來和聶榮臻夫婦握手,準備告別。聶榮臻表情又變得嚴峻起來:“情報說蔣介石已經到了上海,你要走就要趁早,免得戒嚴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