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和宋美齡來到上海,照例先去看看宋母,然後住到宋子文公館。在這裏,蔣介石召見時常來往於滬寧之間的徐恩曾。在錢壯飛是共產黨員的消息泄露後,蔣介石把徐恩曾叫去嚴厲訓斥了一頓。徐恩曾原先每周六都要回上海花天酒地一番,現在隻好收斂了,隻有蔣介石不在南京時,周六才敢溜回上海。這次蔣介石突然出現在上海,又讓他懸了一顆心,不知是否有禍事降臨。蔣介石在鋪著榴紅地毯的寬大樓梯上慢騰騰地走著。徐恩曾恭敬地調節著腳步,以便跟上走在前麵的蔣介石忽快忽慢的步伐。
“顧順章的情況如何?”蔣介石問道。
“這家夥培訓特工人員有一套。我們原先半年的課程,他一個半月就能教會。戴笠還把他要去講過幾課呢。”
“周恩來有線索沒有?”蔣介石似乎對徐恩曾說的不很感興趣。
他繼續帶著徐恩曾穿過帶頂的門廊,來到會客室。徐恩曾急忙走上來替蔣介石接過披風。
“你說說這方麵工作的進展。”蔣介石沒有忘記那個話題。
“以顧順章名義懸賞周恩來的告示已經發出。”
“有什麼用!”
“顧順章又想了新辦法。伍豪不是周恩來的代號嗎,就用這個名字登個歸順政府的聲明,即使抓不住周恩來,其他的共黨分子一看,定會攜眾來歸……”
“試試看吧。總之,一定要捉拿周恩來。隻要周恩來就擒,共產黨就會垮台!這個話我已給戴雨農講過多次,你也要明白!”蔣介石坐在那裏,喝了幾口白開水,心情沉寂下來,開始對徐恩曾和顏悅色,“這次我來,不為別的,隻是和夫人一道參加陳誠的婚禮。聽說王亞樵仍同共產黨勾結,隨時都會向我伸出黑手,婚禮的安全你要協助戴雨農負責,一定要萬無一失。”
“上海的情況我比戴雨農熟悉,請委員長放心。”徐恩曾臉上終於露出笑容,自豪地解釋著,這才發現手裏還緊緊抓住蔣介石的黑披風,急忙起身掛到衣架上,回到座位掏出手絹擦了擦手心。
蔣介石並不情願來參加一個下屬的婚禮,但拗不過宋美齡的懇求才答應的;答應之後反而越想越應該來。這不僅因為這樁婚事是由他和宋美齡撮合成的,還因為第三次“圍剿”又失敗了,自己麵臨著下野的困境。他有意壯大陳誠十八軍的聲威,以便讓陳誠早日能與親桂係的何應欽抗衡。這是他在二十多年政治軍事生涯中刻骨銘心的一套。
陳誠這一段本不得意。11月29日,他的恩師鄧演達被蔣介石秘密殺害於南京麒麟門外沙子崗。噩耗傳來,陳誠無比震驚,淚流滿麵。心情又十分矛盾:既慟逝者,又恐蔣對他懷疑,直弄得吃不下,睡不安。戰事也不順:“圍剿”紅軍到處撲空,找不到向導,找不到糧食,甚至連鹽也吃不到,加上軍中疾病流行,兵員大損。陳誠自己也拉痢疾拉得兩腿打戰,所以他電請辭職。沒想到蔣介石對陳誠曾援救鄧演達一事隻字不提,還勉勵有加。最使他難忘的是蔣、宋還把譚延的愛女譚祥介紹給他為妻。中原大戰後的陳誠,已是中將軍銜的十八軍軍長,久為蔣介石所器重。由蔣介石親為擇偶,更加促成了蔣陳政治上難分難解的結合。
這也是王亞樵廬山刺蔣、北站刺宋未果之後,盼來的又一次良機。他把行刺的任務交給兩名殺手肖鬆和劉大發。
1932年的元旦,下午5時,上海滄州飯店熱鬧異常。新郎陳誠身著戎裝,領章上的兩顆中將金星閃閃發光,新娘譚祥一身素白的禮服,手捧鮮豔的花束,坐著紅綢裝飾的汽車,由另一部汽車上的樂隊引導著,來到飯店門口。來賓盡是軍政顯要,所送的禮品時新、華貴,轟動了整個上海灘。證婚人蔣介石、介紹人宋美齡在前麵引路,男女儐相在兩旁護送,親朋好友在後麵跟隨……
刺客劉大發和肖鬆圍著飯店走了一圈,見門口證件驗得十分仔細,又見後門也站了崗,知道今天難下手。等天擦黑,劉大發在外麵放哨,肖鬆撬開廁所窗戶翻身進到裏麵時,婚禮已轉至宴請了。陳誠和譚祥挨桌給來賓敬酒。肖鬆站在宴會廳門口骨碌著眼尋找蔣介石,好不容易才發現蔣介石背朝著門坐著,身後站著兩名衛士。他再一看四周,每隔幾步就有一個便衣守著,不吃也不喝,隻管掃視著餐廳裏的一舉一動。猛地,肖鬆發現其中一個狠狠地盯著他的人,朝旁邊一人耳語了一下,迅速朝著肖鬆站的地方走來……情急之中,肖鬆欲拔槍擊蔣,還沒等他掏出槍來,靠近他兩邊的暗探已衝了過來。肖鬆扭身奪門而逃,坐上劉大發開過來的汽車,一溜煙消失在黑夜的車流裏……
酒過三巡,蔣介石這才緩緩起身,舉杯向全場致謝。似乎他對剛才門口發生的一幕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