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7日,周恩來、林彪再次再到蔣介石的會議室。這次會見,多了一個人物,即侍從室第六組組長、軍統局幫辦唐縱。他戴著一副近視程度不深的白金框架眼鏡,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觀察著共產黨的這兩位要人。其實,去年10月17日,他第一次見到這兩個人時,就在日記中記下了最初的印象:“林彪黃埔第四期畢業,現任一一五師師長,前年負傷赴莫斯科醫病,今年始回國。據悉林在蘇係學習機械化,觀其麵部一臉陰氣,深沉陰險而幹練,言談審慎。周恩來年40餘,望若30許人,如一白麵書生。”
來此以前,周恩來已接到中共中央書記處的電報,電報說共產國際解散,中央即將開會討論中國的政策,請他即回延安。他知道蔣介石不會輕易答應他,自“皖南事變”後一年半來蔣介石還沒有答應過他回陝的要求。但他還在盡力爭取。會談開始後,主要由張治中和林彪交鋒。
張治中態度強硬:“你們現在不解決,將來戰事結束,你們還擁有武力,將何以為國人所諒解!”
林彪也不示弱,以狡黠的微笑或點頭,似是而非:“到那時當然不好,所以現在大家要接近,將來便容易辦嘛。”
“如果中共放棄武力,本黨采寬容態度。”蔣介石忍不住插了一句。
林彪當即答道:“將軍隊交出來,但國民黨必須道德樹立誠心!就是使共產黨能相信國民黨給予共產黨合法地位之保障。”
張治中滿臉不高興:“何總長說前方摩擦繼續,情況不明,我們的談判隻好擱一擱了。”
這是蔣介石集團企圖利用共產國際解散之際,加強政治攻勢,輔以軍事壓迫,逼迫八路軍交出軍隊和解放區政權的潛台詞。
這時,會場氣氛凝重,雙方掃視著,各自都認為有權要求對方做出解釋。情況開始有些變化。
周恩來抓住張治中最後一句話,順水推舟,並有意“次”說成“主”:“談判暫擱是我們意料中的事,在這種情況下林彪決定回延安,如果要談時可再來。”他停頓了一下,又說:“我自己也想回去一趟,以便使延安了解外間情況,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他將要回延安的同一目的分別敘說,看起來又漫不經心。
蔣介石盡管始終保持著威嚴的表情,但對周恩來的要求不好回絕,隨便地點了一下頭。蔣介石終於放行了。
6月14日晚上,張治中為周恩來、林彪餞行,邀集了與黃埔有關的教官及同學作陪。軍委會政訓處長賀衷寒走進餐廳時,身子習慣地向右傾斜,他身穿淺色禮服,打著領帶,手裏還拿了一根小手杖,那不是拄著走路用的,而是當玩具的。
想到即將回到闊別三年的延安,周恩來心情格外愉快。他那富有朝氣而又坦誠的臉上,今天更多的是笑容。也許是因為高興,他喝得既多又猛,酒至半酣,他就有些醉意了,臉上麻酥酥的,有些發緊。他還是舉著酒杯,麵露微笑,歡迎賀衷寒等人的到來。
賀衷寒一貫桀驁不馴,一種被壓抑的領袖欲總使他在酒桌旁如火中燒。自打“西安事變”跟著何應欽主張炸西安,便被蔣介石冷落,鬱鬱不得誌。蔣介石暗地跟人說:賀有野心,不能掌兵權。所以總安排他搞政訓什麼的。他喝著悶酒,很快酒勁也上了頭,話便不好聽起來:“怎麼,堂堂周主任還沒等趕走日本人,自己就要先撤了?”
能一句話噎住周恩來的人大概還沒有出生。
“正相反。”周恩來反唇相譏,“我隻是不想成為打內戰的英雄!”
賀衷寒性本衝動,說著說著竟罵起人來,不停地晃動手中那根小手杖。餐廳裏頓時緊張起來,雙方同學都擔心會出現不愉快場麵。賀衷寒與周恩來的對峙沒有逃過張治中的眼睛,他過來打起圓場。周恩來也在唇槍舌劍中恢複了理智:“來吧,為了抗戰勝利,我喝醉了也心甘!”
賀衷寒勉強點點頭,又舉起酒杯。但又一次斜著肩膀,擺出他喜歡在部下麵前擺的那種可笑的派頭。
6月20日晚,周恩來、林彪在卡爾登飯店回請黃埔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