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2日,由包瑞德率領的7名美國軍官,以“迪克西”觀察團第一批成員的名義到達延安。飛機在著陸時螺旋槳撞上了一塊無人注意的碑石,但安然無恙。這反而使機場熱鬧起來。美國人滿臉笑容地出現在機艙口,來迎接的葉劍英十分高興:“我喜歡你們美國人。我們中國人碰到這樣的事會覺得很丟麵子。”
周恩來和楊尚昆也到機場迎接。周恩來還為中共中央起草了《關於外交工作的指示》,說明這次外國記者和美軍人員來邊區訪問和考察,是對新中國民主有初步認識後的實際接觸的開始。應把這看做是我們的國際統一戰線的正式展開,是我們外交工作的開始。周恩來指出,我們的外交政策首先必須站穩民族立場;國際統一戰線的中心內容是共同抗日與民主合作;我們外交工作的中心應放在擴大影響和爭取國際合作上麵。
延安的《解放日報》專門發表了一篇題為《歡迎美軍觀察組的戰友們》的社論。這篇社論經過毛澤東的改寫,加進了許多重要內容:
“美軍觀察組戰友們來到延安,對於爭取抗日戰爭的勝利,實有重大的意義。七年以來,近五十萬的八路軍新四軍和八千餘萬被解放了的人民,在華北、華中、華南三大敵後戰場奮勇作戰。很久以來,事實上敵後戰場成了中國抗戰的最重要戰場。在這裏,抗擊了在華敵偽全部兵力的六分之五;在這裏,幾乎一切中國的大城市均被八路軍新四軍所圍困;在這裏,大部分的敵占海岸線均被我們控製了。這種情形,一向為盟國朋友們所不明了。……所以出現了這種完全違反事實的現象的原因,主要的在於國民黨統治人士的欺騙政策與封鎖政策。他們欺騙外國人,說國民黨如何的努力在打日本人;實際則從1938年10月以後整整五年半時間,他們所取的政策,基本上不過是坐山觀虎鬥的政策;直至現在,除湖南與緬甸外,大多數戰區依然還是如此。……但是事實勝於雄辯,真理高於一切,外國人中國人的眼睛,總有一天會亮起來的。現在,果然慢慢地亮起來了,中外記者團與美軍觀察組,均先後衝破國民黨的封鎖線,來到延安了。我們相信,該組的戰友們一定會對此間情況作周密的和深刻的觀察,並對於雙方如何親密合作以戰勝日寇必能多所擘劃。國民黨想要永遠一掌遮天,已經困難了。”
到達延安的第一天,住宿都安排妥當,過了一會兒就該吃午飯了。飯菜也算豐盛。周恩來向包瑞德舉起一杯邊區的土造酒:“英雄受了傷。我們認為你們的飛機就是英雄。來來,聽說你把張發奎都給灌醉了,我看看你的酒量。”
包瑞德急忙擺手,對周恩來的才華和酒量他都早有耳聞,不敢造次。至於“灌倒張發奎”一節則事出有因:那還是戰爭初期,他在桂林出席了一位美國將軍為張發奎舉行的宴會。張發奎有傳奇的酒量,他常以顯示自己的酒量把同桌灌醉為樂。忠心耿耿、盡可能保護自己上級軍官的包瑞德上校,這天晚上首先用大酒杯向張發奎勸酒。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張開始搖晃。他鼓起最後的神智反攻,輕輕敲了幾下酒杯請大家注意,要求在座的中國軍官每人用大杯分別向美國將軍敬酒。包瑞德在這個致命指示還沒有執行之前,站起來滔滔不絕說了一連串中國成語,轉移了目標,巧妙地扭轉了局麵。從此,包瑞德的這一招成為社交場合令人羨慕的一手。
但今天不行,周恩來已約請他在飯後交談,葉劍英、謝偉思也參加。
包瑞德特別欣賞葉劍英的風度,他總是麻利地進來出去。說話過程中,他可能偏愛自己的軍隊,但總的來說,介紹是客觀的。後來,他聽說史迪威將軍可能來延安,和包瑞德單獨談了很長一個晚上。
謝偉思則更喜歡和周恩來交談。他覺得同周恩來談話,每次都是思想智慧的交鋒,愉快得很。周恩來文雅、和藹、機警而不緊張,不會使你提心吊膽,他幽默而不挖苦人或說話帶刺,他能非常迅速地領會你的意圖,但從來不在你表達遇到困難時顯出不耐煩,“他自己思想敏捷而不耍花招,他言行如行雲流水而從不誇誇其談。他總是願意開門見山地談問題,而又總設法尋找共同的見解。”
這就是周恩來。
那年1月,美國對華政策還沒有決定之前,周恩來意識到問題關係重大,他曾對謝偉思說,他準備到華盛頓去,以便同羅斯福總統舉行討論,從總統那裏直接獲取可靠消息,看看到底同共產黨有關的問題,美國將采取什麼立場。可後來的赫爾利大使阻撓這個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