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展館南裏十號(2)(1 / 1)

“非典”那年,疫情尚未明朗時,大樓裏上班的人越來越少,去上班也以聊天為主,不怎麼幹活兒。有一天,一個同事不知從哪兒得來一張視力測驗表,大家紛紛上前一試,結果無一幸免,一律近視。於是紛紛感慨,進這樓時視力還好好的呢,這些年下來,眼睛廢嘍。我當時想,豈止簡單的一個視力,是整個青春嘛。具體到我,就是二十歲到三十五歲,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輕時光,獻給這座樓了。

都說歲數越大,越覺得時間過得快。我對這話有切身體會,就從離開文聯大樓以後開始。直至現在,偶爾路過,還老下意識地要往裏拐,其實倏忽幾年光陰流逝,它已與我徹底無關。閑來無事的時候,喝著茶,那樓裏的一些舊人舊事會慢悠悠地浮現眼前,像電影裏的慢鏡頭。

尊老愛幼,先從老一代聊起。

我曾多次提倡一個說法,叫“六八一代”,說的就是像我這樣的人--生於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八十年代上大學。因為社會整體發展進程的原因,這代人身上有諸多明顯特征,在社會活動中很容易被標識。最凸顯的一點,是過渡特色。曆史雖然把我們這代人嵌在一個人肉梯子的位置,不上不下挺難受;但是,短處反過來就是長處,因為承前啟後,我們得以見多識廣,經曆獨特。

比如我上學的時候,陸宗達、黃藥眠、鍾敬文等一批資深老教授還在給我們本科生上大課;我們之後的師弟師妹們就沒這個好運了,別說上課了,能在校園裏見這些宗師一眼都難。我到文聯大樓時的情形與此類似,一些老同誌都還健在,比如龍世輝。

1989年我到作家出版社報到上班,龍世輝剛剛從副總編輯的崗位上離休,但被返聘,仍在終審部分長篇小說稿件。老龍看稿嚴,審過的稿件常常滿篇紅。誰要有意見,他會立即痛說自己的革命家史--幾十年前,老龍在人民文學出版社當編輯,改曲波的《林海雪原》,本來稿子是白紙黑字,經老龍改完,排版工人急了,說是基本找不到什麼黑字,失了下手處。也就是說,老龍幾乎重新寫了一遍。

我頭次聽這段子後跟他開玩笑,我說老龍,以後此書再版,要寫龍世輝著。老龍聽了怒訓我一頓,大意是說,編輯就是編輯,作者就是作者,兩回事兒,當編輯的永遠不要惦記著出那種名,改稿子幫別人出名是份內之事,活該,要不就甭幹這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