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作者們(3)(1 / 1)

冰心

家中書櫃裏有一張我和冰心老太太的合影。她坐在一個圈椅上微笑,我靠著椅背站立一旁。我對這張照片很看重,因為它於我意義特殊--老太太是我迄今為止二十年編輯工作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作者。

上學期間,編過校園小說集《生命之輕與瓦罐之重》、台灣詩人洛夫的詩選集《我的獸》等幾本書,但從出版專業角度說,這幾本書我是“編著者”;做“責任編輯”的第一本書,是《冰心近作選》。

1990年,結束在校對科八個月的“鍛煉”,我回到一編室。中國現代文學館的周明明來訪,說蒐集了冰心十多年來散佚在報刊未結輯的短文,想交作家社出版。

周明明是我校友,高我幾班,當時在文學館征集室工作,日常工作就是出入老作家寓所征集手稿。文學館是巴金倡導創立的,冰心則是文學館最積極的擁護者、呐喊者,並首先允諾毫無保留捐獻手稿(就在我寫這篇文章時,上海正舉辦“巴金冰心世紀友情展”,可見二人關係之親密)。文學館工作人員的心裏,冰心就像自家老奶奶。周明明編此書的初衷,多少也有類似孝敬自家老人的成分。

我和當年很多年輕人一樣,對冰心的一貫印象就是《繁星》、《春水》那類泰戈爾式的小詩,或者“小橘燈”那樣的“兒童文學”,本來沒興趣,甚至莫名地有種逆反情緒,但是礙於情麵,還是答應認真讀稿。讀完一驚--固然有些篇目從文學角度而言,明顯倉促、隨意,甚至個別篇目還有口號文學之嫌;但更多的,是《我夢中的小翠鳥》那樣的優秀篇章。一個八九十歲的老太太,才思敏捷,句子幹淨,隨手拈來即文章的氣勢,頗得晚明小品神韻。

也就從那一刻起,暗暗給自己今後的編輯工作定了個規矩:對任何一位作者,切忌先入為主、僅憑先前印象或任何他人的判斷來做預判,每一部到了案頭的書稿,都要不戴任何有色眼鏡,從頭到尾逐字讀完,方可下結論。道理很簡單,一是有色眼鏡當然有欺騙性;二呢,每個人都在不停地變化,一個作者哪怕所有先前的作品都差,也不代表新作就不好。反之亦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