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風雲突變(1 / 2)

罌粟花謝了,枝頭結上了許多灌滿暗紅色膠汁的果實,看看又到了割果取漿收獲鴉片的日子。按說收獲鴉片的日子是個喜慶的季節,可在今年,巴寨人卻沒有感受到收獲的喜悅,反到有一種山雨欲來的寒意。

巴寨以及金三角眾多的寨子,他們自有一套消息來源係統,通過秘密渠道,巴寨的季忠知道了政府軍要對金三角包括他們進行清剿。據內線通報,這次清剿行動規模似乎超出了以往,以往政府軍清剿是常事,但每次都是裝裝樣子,遠遠的放上幾槍就鳴鑼收兵,即便偶爾真的交火也是以政府軍的失敗而告終。這次好像真不一樣,是三國政府的聯合行動,而且還有美國人摻雜進來,那美國佬也不知撞了什麼邪,隔著重洋萬裏的,他跑來攪合幹嘛。

巴寨為了保衛自己的“豐收果實”,提早就進入了戰時戒備姿態。首領季忠不敢大意,下令巴寨所有男人輪流上四周山頂放哨瞭望,一俟發現敵情鳴槍報警,寨子的武裝接警後便即刻做好迎戰準備。

此時的田龍已經正式接納為巴寨成員,所以輪值巡哨也有他的份。這天,輪到他去臥牛山頂瞭望。

田龍摟抱著那支在森林裏撿到的捷克步槍,百無聊賴地坐在牛形青石上,眺望頭頂悠悠飄浮的白雲,眺望山下嫋嫋炊煙的巴寨,還有那條蚯蚓似的洗牛河,心裏的思緒卻在縷縷牽延,如悠悠白雲,如嫋嫋炊煙,如連綿不絕的洗牛河……田龍想起了父母,父母是否仍然身體康健;想起了家鄉,那座兩江環抱的山城是否依舊爬坡上坎路不平……順著這條思緒之線,他與李小豹、熊逸拜師學藝的事卻又浮上心頭。

那是很早的時候了。記得那時很饑餓還在讀小學,他與李小豹、熊逸早晨上學在路邊撿拾了一個錢包,打開瞧時一下子把他們幾個驚呆了——裏麵竟然有十多元錢與二十多斤糧票。諸位有所不知,在那個年代,十多元錢再加上那二十多斤糧票,其價值絕不輸於今天一輛轎車或者一套房子的價值。正當田龍等小夥伴們被這“巨大”的財富弄得不知所措時,迎麵走來位神情焦急的中年人,這人是個瘸子,是個走街串巷的理發匠,田龍他們認識,他們的小腦袋瓜子經常被他修理。理發匠沒留意田龍他們,隻顧低頭找尋什麼從他們身邊一瘸一拐匆匆走過。記不清當時是一種啥心態,總之田龍和他的小夥伴不約而同從後麵追上去,問那人是不是丟了錢包?那人瞅見錢包眼睛一亮,連稱是是……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隱姓埋名的薑教官。天知道薑教官是怎樣來到這西南山城的,又怎樣成了這坡坡坎坎人家裏的一名理發匠?世事難料,人哪!怎麼就從一位叱吒戰場令日寇膽寒的風雲人物變成了市井小民。眼下,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饑餓的時候,糧食才是最為寶貴的。田龍、李小豹等小夥伴竟然把這麼寶貴的東西還給薑教官,這讓薑教官薑老頭無比感動。要知,找不回來那十多元錢尤其是那二十多斤糧票,在那饑饉歲月裏可能真的會餓死人的。以後,三個小夥伴便與薑教官關係密切起來;再以後,薑教官便把自己一身的本事全部傳給了田龍等小夥伴。這次不比長沙保衛戰那般倉促,這次時間充裕,薑教官一教這三個小夥伴就教了十年。冒昧揣摩薑教官當時的心境,他定然是不甘將那一整套實戰武術的精髓帶進自己的棺材,遇到這三位單純善良的好孩子,可說是老天爺的意願,他薑教官的福氣。

田龍坐在大青石下,心想,那時幾個小夥伴若心貪不還錢包,就不可能找到師傅,沒有師傅自己肯定不是湘寨阿德的對手,若然真的是那樣,現今自己與馨姑又會是怎樣一種關係……因果關聯,善惡業報,這好像又是佛門禪言。

田龍正天馬行空般地神思胡想,一眼瞟見山下來了兩人,定睛看時卻是瘦竹竿似的季福與胖冬瓜般的旺貴。這二人結伴而來,手中帶著武器,想到因馨姑與季福結下的梁子,立刻引起田龍的警惕,他騰地站起身,謹慎地盯著他倆。

“你們來有什麼事?”他問。

旺貴見田龍起疑,連忙解釋:“沒事,是季福他爹說這幾天收阿芙蓉,外麵政府軍鬧得厲害,不放心,讓我們每天到山頭轉一轉,看看有啥動靜?”

“我在這兒守了半天,鬼影也沒見到一個——放心!有事我會鳴槍報警的。”田龍聽旺貴說得在理,心中遂感踏實,便也敷衍了幾句。

“好,沒事就好。我們先走了。”旺貴亦搭訕幾句,說完回身準備離去。

忽然,一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季福吃驚地叫道:“旺貴你看,老林子穀口那邊好像有人!”

田龍乍聞,心頭驀地一驚,不由自主扭頭往穀口方向察看。田龍上當了,他扭頭察看時,季福猛地抬起槍把——他帶的是一把燒藍烏青的德國製點38口徑(0.38英寸即9毫米)手槍——朝田龍頭部惡狠狠擊去。田龍才轉身,隻覺腦袋一聲轟鳴,頓時眼前一黑,身子打個踉蹌,然後軟軟地倒下地。

季福把手槍插進腰間,用腳踢踢田龍,證實他確已昏迷不醒後,就笑著對旺貴說:“老子真想宰了他——算了,走!咱們安安心心在樹林裏去等馨姑那漂亮妞,讓咱哥倆今天好好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