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水西瓜(4)(3 / 3)

張士師道:“誠如娘子所言,下吏也是這般認為。”當即說了這男子下午曾在鎮淮橋向他買瓜,未得其便後恨恨而去。又道,“適才我離開廚下往茅廁去時,又見到了這男子,追上去時卻不見了人影。看起來他對這裏的地形極熟,應該來過不止一次。”

朱銑皺眉道:“到底是什麼人?”張士師遲疑了下,終於道:“我曾聽到那婦人叫那男子阿曜。”

卻見秦囗蘭如遭雷擊,急問道:“阿曜?典獄君說那男子叫阿曜?”張士師道:“正是。”之前他一直未提阿曜母子聽說“聚寶山韓府”幾個字後的憎恨反應,此刻見到秦囗蘭神色劇變,更加確認那對母子與韓府有宿怨。

秦囗蘭又問道:“那男子是不是二十來歲,麵色十分蒼白,太夫人則腿腳有些不便?”張士師道:“是。”心想原來她認得這對母子,這樣倒也省事,找到那阿曜變得容易多了。

秦囗蘭不再說話,隻望著韓熙載,似在等他示下。韓熙載麵容陰沉得厲害,一言不發。花廳內一時陷入了死寂,靜穆得可怕。張士師不明究竟,亦不便詢問,隻好等待著。

過了好一會兒,韓熙載才道:“阿曜不會是往瓜中下毒之人。典獄是否還有別的推斷?”言下之意,竟似已然完全信任了張士師,想請他找出真凶。

眾人一時語塞,不知主人為何態度突然轉變。張士師也不知情由,莫名其妙之餘,頗感受寵若驚,當即道:“據下吏來看,當屬阿曜的嫌疑最大,不知道韓相公緣何能肯定他不會是下毒的凶犯?”

韓熙載隻哼了一聲,隨即緘口不言,那神態分明是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還是舒雅小心翼翼地道:“典獄君有所不知,阿曜是我恩師韓相公的幼子。”

張士師“啊”了一聲,恍然明白了過來——原來他在鎮淮橋所遇到的老婦人正是韓熙載正妻,阿曜則是韓熙載與韓夫人所生幼子,韓氏母子所怨恨的並非韓熙載,而是聚寶山一幹姬妾,這就難怪韓曜為何躲在竹林中用仇恨的目光窺測秦囗蘭了,據說當初韓熙載斥巨資在聚寶山修建別宅,為的就是將秦囗蘭金屋藏嬌。也難怪一直尋找不到韓曜,他必是來過多次,對建築布局極其熟悉。既然他是韓熙載親子,當無可能是下毒者了,即使他有心殺死眾姬妾,然則這瓜隻有府中首腦人物才吃得到,首當其衝的是他的親生父親,父母之恩,昊天罔極,弑父有悖人倫不說,且為“惡逆”大罪,名列“十惡”之中,僅次於謀反、謀大逆和謀叛,必然也會牽連他母親家族,僅從韓曜極孝順母親這一點而言,便可斷定他不會有此輕率舉動。

陳致雍卻已經不耐煩起來,道:“那麼,到底是誰往瓜中下了毒?這裏這麼多人,隻有典獄一人是陌生人,難道不是他最可疑麼?”朱銑勸道:“陳博士稍安毋躁,且聽韓相公怎麼說。”

韓熙載不答,隻拿眼睛去望張士師,分明是想聽取他意見。張士師佯作不明,韓熙載隻好道:“除了阿曜,典獄以為還會是誰下毒?”

張士師咳嗽了聲,道:“下吏以為,下毒之人應該就在我們當中……”眾人“呀”地一聲驚呼,各自反應不同,有驚訝的,有恐慌的,有無法相信的,有急忙往旁側望去的。

張士師又道:“要找出凶手,下吏恐怕又要有所冒犯了。”一邊說著,一邊重重看了陳致雍一眼。眾人以為他在暗示陳致雍就是凶手,不由自主又投射去狐疑的目光,陳致雍身旁的侍女吳歌甚至刻意遠離了他數步。陳致雍大怒,朱銑忙上前扯住他,道:“不如聽聽典獄怎麼說。”

張士師出了一口惡氣,心中頗為得意,這才道:“陳博士其實並無嫌疑,他雖然中途離開,但卻是往與廚下相反的茅廁方向而去,之後不久秦家娘子便與小布、石頭一起回到廚下取瓜,他並無下毒的機會。要說這嫌疑最大的人嘛……”說到這裏,他突然起了孩童心思,想捉弄一下這幫平日高高在上的顯宦,便有意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