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水西瓜(4)(2 / 3)

張士師其實早已經仔細盤算過時間,陳致雍離開花廳時他立即尾隨其後,一直到茅廁附近時見並無情狀才去了廚下,在那裏又遇見了秦囗蘭、小布和大胖,他們正是因為舞蹈即將結束才來廚下取果蔬的,往西瓜中下毒當在這之前,是以陳致雍並無機會。之所以要引眾人去懷疑他,一來是瞧不慣他那副總是高高在上的樣子;二來可以讓他嚐嚐被人懷疑成凶犯的滋味;三來他確實形跡鬼祟可疑,不知與什麼人在茅房外交談,那名叫阿曜的男子藏在樹後偷聽他談話,後又一閃即逝,或者與他有什麼關聯也說不定。其實說起來,那阿曜才是最大的嫌疑人,莫非是白日在鎮淮橋買瓜不成,心懷怨恨,以致追到聚寶山來下毒?當時瞧他及他母親神色,便已經可斷定與韓熙載有宿怨。

正待說出阿曜一事時,陳致雍突然加重語氣嚷道:“適才在茅廁外遇到典獄時,你不正是沿牆根從廚下過來麼?”張士師正要答話,一直縮在人群後的小布猛然想了起來,叫道:“呀,我們剛剛確實在廚下遇到了典獄君,是也不是,娘子?”秦囗蘭已經鎮定了許多,她仔細回憶之後,這才點頭道:“的確如此。”

陳致雍頓時如獲至寶,音調又高亢了起來,急不可待地道:“這就是了,典獄就是下毒的凶犯!快,快拿繩子將他捆起來,等天明送交江寧府處置。”

眾人互相望著,卻不說話,也無人上前捆拿張士師。陳致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有些越俎代庖了,問道:“熙載兄,依你看……”韓熙載微一思忖,即道:“就依致雍老弟的法子。來人……”

張士師忙道:“且慢!我還有話說!”韓熙載冷冷道:“你還要強辯麼?”張士師道:“強辯不敢,請聽下吏一言,我個人被冤枉不要緊,然而真正的凶犯尚藏在府中,說不定還會繼續對各位下手。”

他知道眾人鬧了半天,又驚又懼,各有疲憊之色,都巴不得早些離開這血光之地,絕無心思再繼續聽他長篇大論的辯解,因而這一句話說得極為高明,足夠聳人聽聞,又涉及各人安危,即使無意聽他辯解之人也絕不敢輕視。

果然德明先道:“韓相公,不妨先聽聽他說些什麼。”韓熙載尚在沉吟,周文矩道:“不知道韓相公是否知曉,典獄君的尊父,就是前句容縣尉張泌。”韓熙載訝然道:“噢?”顯是知道張泌此人。張士師尚不知道父親名頭竟會如此之大,連韓熙載一聽之下都現出尊敬之意。

韓熙載道:“既是張少府[5]之子,且聽聽你的辯詞。”張士師道:“西瓜由下吏一路送來,若果真是我下毒,我半路即可落手,用不著再費事去廚下。何況送完西瓜後我本可以馬上離開,不必刻意留下惹人懷疑……”

韓熙載道:“這正是我想問你的,你何以不在夜禁前回城,而是留在了韓府?”李家明插口道:“肯定是想留下來看看聞名江南的韓府夜宴吧?”張士師道:“並非如此……”當下原原本本將如何在出府時見到一陌生男子翻牆入府的經過說了。

老管家忙道:“確有此事。典獄君跟我講過後,我以為又是前來偷窺夜宴的浪蕩少年,便自作主張讓典獄君留在府中搜尋此人。”丹珠、曼雲二女也出麵作證。老管家道:“不過之前典獄君未曾言明那男子是尾隨秦家娘子而來。”張士師迅速望了秦囗蘭一眼,低聲道:“我是怕娘子知道真相後驚懼難安,壞了宴會雅興。”

秦囗蘭微微一怔,柔聲道:“真的該多謝典獄君美意。”她本一直不信有陌生人闖入府中,認為那不過是張士師為了留在府中刻意編造的謊言,現今才知道果真有其事,不免心中頗感愧疚,便想為張士師開脫,又道,“這麼說來,往瓜中下毒的人很可能就是那闖入府中的陌生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