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瓜田李下(1)(1 / 3)

果真是又不知不覺地到了老圃瓜地,卻隻是一片綠油油的空曠與寂靜。以往老圃西瓜名譽金陵,總有人來瓜地裏偷瓜,所以瓜季時老圃吃住總在瓜地裏,就是為了防人偷瓜。如今主人已去,滿地的西瓜卻是再無人敢偷半個。血水西瓜的故事一夜之間已經傳遍全城,在人們看來,這瓜地裏不知道埋藏多少邪惡,西瓜的結局已經可以預料,無非是在地中自行幹癟、爛掉。這西瓜的罪惡陰影,到底還要在金陵人頭上籠罩多久?

話說張泌、耿先生帶著仵作楊大敞匆忙離開韓熙載府邸,差役朱非、霍小岩又追了上來,五人一道下山。張泌始終不說要去何處,朱非等雖覺詫異,也不好多問。中途陸續遇到差役帶上顧閎中、周文矩、韓曜、郎粲等人上山,亦有不嫌麻煩趕去韓府看熱鬧的好事者。到得聚寶山山腳,之前載過張氏父子的車夫竟然真的還在山腳下等待,張泌、耿先生與仵作楊大敞上車先行,朱非問起要到何處會合時,張泌隻說了四個字:“老圃瓜地。”

一路上,張泌、耿先生始終不發一言,楊大敞不知情由,竟也能忍住不問一字。隻有那車夫格外失望,豎起耳朵都未聽到車內隻言片語。他猜車內之人當有意如此,不過既是要去老圃瓜地,又有仵作跟著,必然是跟老圃有關,隻有鐵了心跟在後麵,必然能知道真相,明日他就是這金陵城最受歡迎的車夫了。

天悶熱得厲害,黑雲壓頂,似一場暴風雨將要來臨。到了北門,車水馬龍,人流如潮,都是些一大早到玄武湖避暑賞玩的金陵人,甚至還有不少權貴,因擔心下雨,匆忙從城外趕回。見一時不得通過,張泌三人便下了車,預備步行出城。車夫叫道:“喂,你們還沒有給車錢呢。”三人腦海各自盤旋著案情,早就忘了此事,聽了車夫喊話,才會意過來。張泌忙一邊賠罪,一邊上前付錢,車夫見是鐵錢,委實不願意接受,不過瞧在韓府怪案的份上,也勉強收了。

一出城門,便望見偌大一片瓜地籠罩在水氣當中,像是蒙上了一層輕紗。老圃正一人站在瓜地最南邊的李子樹下,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再走得近些,便看到他手中提著把鋤頭,眼睛一會兒望望大道上的人流,一會兒看看自己腳下,神色極是張皇。

張泌遠遠望見,歎道:“看來煉師所料不錯,這裏果然是有問題。”楊大敞忍不住問道:“煉師認為是老圃往瓜中下毒麼?”他雖然是問話,言語中卻有全然不能相信的質疑。耿先生道:“老圃世代賣瓜,若說他往瓜中下毒,想來誰也不信。”楊大敞一時愣住,不知道她是真的這樣想,還是故意在說反話。

三人小心地走進瓜田,老圃麵向李子樹、背對眾人,注意力又全在他自己腳下,竟是絲毫沒有留意。稍走得近些,便見到他身上那件無袖開襟小褂子背上已完全濕透,似是水洗過一般。

耿先生叫道:“老圃!”老圃本能地橫起鋤頭,轉過身來,見到三人,駭異得呆住,愣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將赤著的雙腳來回交叉摩挲,仿佛剛被蟲子盯過。張泌也不理他,回頭道:“還請仵作驗一下李子樹下的土壤是否有毒。”楊大敞和老圃均大吃了一驚,異口同聲地問道:“什麼?”

原來秦囗蘭陪耿先生四下逛時,無意中提到韓府花草樹木生得好全在於滋養了聚寶山水靈氣,耿先生突然想起曾聽過有人用墨汁澆地,養出黑色的牡丹,由此得到提示——想那毒西瓜會不會是有人不斷用砒霜水澆地,日積月累,毒藥慢慢滲進了生長中的西瓜,正如小布所言,成為了一個“天生有毒的西瓜”?她將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對張泌說後,張泌竟也信以為然,二話不說,便徑直往瓜地而去,因要檢驗土壤毒性,所以又帶上了仵作。

楊大敞也是經驗老道之人,一驚之後便即會意過來,無需張泌再多作交代,雖然半信半疑,還是打開竹籃,取出一個空碗,自水袋倒進半碗水,又要借老圃的鋤頭。老圃呆若木雞,渾然沒有反應,楊大敞自己上前奪下鋤頭,皺眉道:“老圃,你鋤頭鋤刃缺了一角,怎生也不重新打一把新的?”老圃期期艾艾,也不說話。張泌一指那最粗的瓜蔓,道:“那裏便是摘下那兩個大瓜的地方。”楊大敞走過去鋤起一撮土放入碗中,等那土完全泡散了成了一碗稀泥水,才取出銀針,如法炮製地檢驗。

正忙碌中,忽聽得背後有人陰惻惻地問道:“看來是老圃有問題。”眾人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那載過張泌等人的車夫,不知道什麼時候溜到了瓜地裏來看熱鬧。未及回答,半空中一聲驚雷響,瓜地邊的馬匹受了驚嚇,自行拖著車狂跑。車夫再也顧不得看熱鬧,慌忙扭身去狂追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