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瓜田李下(1)(2 / 3)

然則楊大敞驗出來的結果卻是土壤無毒。張泌大感意外,沉吟許久,才道:“煩勞再驗一下那瓜蔓。”勘驗之後,瓜蔓也是無毒,看來“天生有毒的西瓜”並不成立。

張泌一言不發,隻反複在李子樹下徘徊。那老圃站在一旁,死瞪著張泌,汗水淋漓而下。耿先生喃喃道:“看來有場大雨。”又溫言問道,“老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老圃也不回答,雙眼卻是半分不離張泌。耿先生道:“瞧你神色,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妨說出來聽聽,貧道或許可以幫上忙。”老圃失聲道:“都死了人了,還不是大事麼?”張泌目光如電,瞬間掃到老圃臉上,問道:“死的是什麼人?”老圃道:“是……”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張泌眼睛如刀鋒般銳利冰冷,不禁打了一個寒戰,立即改口道,“死的不是韓相公家的女人麼?”

猛隻聽見頭頂又是一聲驚雷,陡然狂風大作,塵土枯葉亂飛,眼睛迷得幾無法睜開。忽又聽得“呼啦”一聲巨響,瓜地邊那小小瓜棚竟被大風吹塌了。老圃跺腳道:“咳。”忙回身往瓜棚趕去。

張泌奇道:“這老圃明明心中有鬼,又是緊張又是害怕,為何我卻瞧不出這瓜地中的端倪?”耿先生道:“嗯,看情形當是陣雨,不如我們先去城門那邊,一邊避雨一邊盤問老圃,也許有所發現。”張泌點頭,當即往北城門而去。

路過倒塌的瓜棚時,老圃正在一堆亂物中不停地摸索,耿先生忙叫道:“老圃,趕緊先去避雨,回來再找。”老圃“呀”了一聲,似是摸到了什麼要緊的東西,站起身後,見大雨即下,無處容身,也隻得跟去門洞避雨。

剛進門洞,雨點便滾滾而下。水柱滂沱,如蛟龍得水,隻在片刻之間,天地間就成了白茫茫一片。

耿先生見老圃手裏緊緊攥著塊石頭,一端還拴著根灰撲撲的細繩,大概是他剛從瓜棚中搶出來的物事。那繩子不過是街頭常見的一文錢可以買上一大捆的紅繩,但他手中那石頭卻是綠光盎然,雖塵土難掩本色,顯然是塊上好的玉,忙問道:“老圃,你手裏拿的是什麼?”老圃驚道:“呀!”慌忙將那石頭藏到身後。他很快意識到這不過是徒勞無用之舉,又將手伸出來攤給耿先生看,道:“是塊玉扇墜。”耿先生接過來仔細一看,叫道:“呀,你這扇墜是從哪裏得來的?”

老圃扯起衣襟去擦頭上的汗,這才發現褂子早已經汗濕透了,隻好用手往臉上抹了一把,才道:“是別人付的瓜錢。”語氣變慢了許多,聽起來有些小心翼翼。這位老圃一直被認為是個精明的人,臨大事時才知道不過是個瓜農,著實稱不上精明,他那些刻意的掩飾,反而使得自身陷入更加深重的嫌疑之中。耿先生道:“這個‘別人’,不會湊巧是秦囗蘭吧?”

外麵雨霧如幄、雨聲若鼓,還不時有雨滴潲[1]進門洞來。老圃一時沒有聽清,問道:“煉師說誰?”耿先生又大聲說了一遍。北門門洞深達十餘米,尚有其他人避雨,一聽到有人議論“秦囗蘭”,不免有些好奇,朝這邊多看了幾眼。幸好這些都是遊人,尚不大清楚震動金陵的韓府命案,不然早就一窩蜂地圍過來了。

老圃訝然道:“秦囗蘭?”隨即搖頭道,“不是她,是個……”耿先生道:“貧道倒是見過韓熙載有一塊一模一樣的玉墜,還以為韓府入不敷出,是秦囗蘭將它當作瓜錢典給了你。”她說得若無其事,旁人聽了都大吃一驚。張泌驚望她一眼,她點點頭,表示確有這麼回事。

張泌心道:“除了西瓜外,這是另一件將老圃瓜地與韓府連接起來的物事,想來必有來曆。”不免極想聽聽老圃如何解釋。卻見他連連擺手道:“不、不,我這塊玉墜絕對跟韓相公無關,是個北方客……”突然呆住,麵露驚懼之色,似乎想到了自己以前從來沒有關注過的事情,頓了片刻,才訥訥道,“原來……”

一語未畢,忽一身材高大的人影風風火火闖了過來,嚷道:“原來你們也在這邊避雨!”定睛一看,竟是德明長老。老圃忙雙手合十行禮道:“長老。”神色之間甚是敬畏。

張泌與耿先生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們在下山時曾遇見德明長老上山,因差役介紹得以認識,之前僅聞其名而已,隻是不知道他為何又下了聚寶山,腳力還在朱非、霍小岩二差役之前,這種“巧遇”定然不是偶然。像眼前這樣的瓢潑大雨,在外麵打個轉便會全身濕透,他的僧衣上卻隻有少許雨點,顯是在大雨前就已經到達門洞,既隱忍一旁,為何又偏在這個時候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