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畫外之音(2)(1 / 3)

張泌問道:“可李家明為什麼要在夜宴的時候下手?他平時應該有很多機會殺你。”王屋山道:“因為……那是因為……”耿先生道:“因為你真正喜歡的人是郎粲,而郎粲剛剛中了狀元,你正準備請韓熙載幫他在朝中謀個好官,他一旦得勢,李家明就更加無法接近你了。”

王屋山驚駭地看著耿先生,不知對方為何能知道她心底深處的秘密,那可是除了郎粲外旁人都不知道的事。張泌道:“娘子,事情緣由真是這樣麼?”王屋山羞赧欲死,卻無可奈何,隻好點了點頭。

耿先生心頭卻莫名的沉重,難怪那差役梁尚說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家——這裏所有人的關係都是微妙的,他們都在互相隱瞞著、欺騙著,情感上的糾葛如一團亂麻,連怨恨都是如此錯綜複雜,實非外人所能理解。

從琊琊榭出來,耿先生問道:“張公以為王屋山所言可信麼?”張泌道:“事關她自己性命,不由得她不吐實情。”又對一旁差役梁尚、薑聞交代說:“二位不必再在這裏空守,稍後便與我們一同下山吧。”梁尚大喜道:“太好了。”自覺失態,忙解釋道,“倒不怎麼辛苦,就是這家人全都吃素,小的已多時不吃魚肉了。”

張泌道:“有勞二位再等一刻,下山後我請二位差大哥到金陵酒肆去喝酒吃肉。”梁尚、薑聞忙道:“不敢。”

耿先生道:“我們現在是要去找李家明麼?”張泌點了點頭:“李家明既有動機,又有時機,按士師的說法,隻有他跟李雲如一直坐在臥榻上,金杯就在他眼前,隨時可以下毒。尤其可疑的是,夜宴當晚李雲如中毒死後,他一直憤恨不已,出言極衝,對韓熙載也不例外,但後來仵作到來,發現李雲如是死於金杯毒酒後,他再無之前激動言行,這種態度的轉化很可能是因為受了巨大刺激……”耿先生道:“嗯,他要殺死愛慕的女人,卻誤殺了自己的親妹妹,心情肯定不好受。”

再來到花廳廂房,隻剩了李家明一人,渾身酒氣,醉醺醺地伏倒在桌子上。張泌一望桌腳,橫倒著兩個空酒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全喝了。梁尚上前叫道:“李官人!”見毫無反應,又推了推他,卻始終不見醒來,發愁地道:“看來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張公,現下要怎麼辦?”

張泌道:“我來試試。”走過去將手撫在李家明背上,往下摸到肺俞穴位後,開始用力揉搓。見依舊沒有反應,又將李家明右手拿了起來,用點捏的手法按住他大拇指內側掌骨肥肉處的魚際穴[3]。隻聽見李家明“哼哼”了兩聲,似乎醒了,但卻沒有抬起頭來。

耿先生將嘴唇湊到李家明耳邊,輕聲道:“我們已經找到殺你妹妹李雲如的凶手了。”李家明一下子就站起身來,大聲問道:“是誰?”餘人驚訝地望著耿先生,她隻微微一笑。卻聽見李家明恨恨地道:“到底是誰殺了我妹子?”梁尚道:“咦,你明知故問,凶手不就是你本人麼?”

李家明先是一呆,左手迅疾抓起桌上的酒杯,惡狠狠地向梁尚砸來。事出突然,梁尚嚇得傻了,渾然不知避讓。耿先生一個箭步搶上來,輕巧地將酒杯接住。

正僵持間,外麵有人叫道:“張公在裏麵麼?”張泌聽出是江寧府差役封三的聲音,忙道:“你們先在這裏看住他。”出門一見封三滿臉是汗,卻是掩不住的喜色,料到案情已有重大進展,當即問道:“封哥兒辛苦,可是有了重大發現?”封三道:“正是。”上前附到張泌耳邊,低聲將西瓜凶手如何往瓜中下毒的法子說了。張泌道:“呀,竟是這樣。走,我們再去酒窖看看。”

當下先去廚房找大胖要了把小刀,與封三再來到酒窖,卻見裏麵燈火明亮,舒雅正守在李雲如屍首旁垂淚。張泌這等心冷如鐵之人,見了也不免微微喟歎,隻是不知道該如何勸慰,也不睬他,隻仔細查看那四塊毒西瓜——張士師隻是隨後一切,瓜臍歪在了其中一塊上,果見瓜臍中部有個小小的凹眼,眼中尚填有未能洗淨的泥土;而老管家切開的血西瓜更是湊巧,剛好從瓜臍中間切開,瓜臍下的白芯有一道細微的土痕,越近瓜皮越是明顯。事情顯而易見,張士師所猜到的下毒方式正是凶手實際采用的方式。

張泌忍不住歎道:“確是高明。”封三道:“誰說不是呢?不過張典獄真是聰明,竟然能想通凶手下毒的法子,可見還是俗話說得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呢。”張泌道:“嗯,毒西瓜案應該已經破了。”

封三一呆,他與張士師分手時正要往積善寺而去,隻知道典獄突然想到了凶手往瓜中下毒的方法,後麵的事一概不知,正欲追問,忽聽得背後舒雅問道:“凶手是誰?”張泌轉身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凶手。”回頭道,“封三哥,你去找人借個家什。”便不再多言,大踏步離開了酒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