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日暮蒼山(2)(2 / 3)

韓熙載森然看了他一眼,勉強接過信來,隻一看信皮,臉色立即大變,道:“這不是……”張士師道:“信是從積善寺找到的,現歸還給相公,旁人並不知曉。還有那塊玉扇墜,相公也可自去縣衙證物房取回。”

韓熙載飛快地掏出信來,雙手顫抖,嘴唇翕張,顯是極為激動。張士師卻始終對這個男人沒什麼好印象,隻因他對秦囗蘭的冷酷,當即道:“下吏先回縣衙為相公安排。”走出幾步,卻聽見韓熙載在背後叫道:“典獄……多謝了。”張士師心道:“你該謝的人是陳繼善。”也不答話,甚至都沒有回轉身去。

回到縣衙,張士師先命人將李家明放了出來。李家明道:“已經找到害死我妹子的真凶了麼?”張士師道:“還沒有,不過我們剛發現你妹妹不是死於金杯毒酒,而是腰間中了毒針。”李家明略微一呆,也不再多問,迅速離開了縣衙。

張士師又命人將德明鬆了戒具,帶到抄案房等候。剛剛安排妥當,便見韓熙載匆忙趕來,直接讓人領他進了抄案房。

一見韓熙載進來,德明便雙手合十道:“貧僧實在有愧相公。”韓熙載道:“長老不必如此,不過是各為其主……”頓了頓,又道,“提到這個‘主’字,韓某更該汗顏了。”德明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韓熙載道:“長老果真是韓某知己。”德明微歎一聲,道:“阿彌陀佛,知己不敢當,不過貧僧跟相公一樣身處夾縫當中,感同身受……”忽揚聲道,“典獄,請進來吧。”

張士師一直躲在外麵偷聽,見被識破,隻好走了進來,隨口搪塞道:“我隻想來問問德明長老,你到底有沒有在西瓜中下毒?”德明道:“貧僧本方外之人,卻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光顧夜宴,內心早已經有毒。”張士師道:“那陳致雍呢?是長老殺的麼?”德明道:“不是。”張士師道:“長老是不是還有幫手?比如漁夫……”他心中一直對那漁夫有所疑慮,韓熙載到積善寺找信尚情有可原,那漁夫找這信何用,莫非也想挾製韓熙載?

張士師正要說出樊若水的名字時,忽聽到有人在外麵叫道:“張典獄,幾位請出來吧。”聲音又尖又細。張士師聽出這是那老宦官寇英的聲音,忙趕出來,問道:“大官有何差遣?”老宦官道:“官家有命,請典獄立即釋放德明長老。”張士師一愣,心想:“官家這麼快就知道德明不是真凶了?不應該呀,府尹那麼精明,絕不會透露信件一事。”

卻聽見老宦官對德明道:“長老,官家有命,請你即刻出城過江,不要再來我們南唐國土了。”張士師心道:“原來是驅逐德明出境。國主果然懼怕宋人,明知道德明是細作,卻還是要放他走。”

張士師心中多少有些沮喪,兩麵便不再理會諸人,自往崇真觀而去。一進靜室,便見到東西各擺放著兩幅《夜宴圖》,顧閎中那幅他早已經見過,周文矩那幅人物則要寫實得多,場麵也有所不同,比顧氏要細膩很多。

張士師不見父親,忙問道:“阿爹呢?”耿先生道:“張公與封三去了懸壺醫鋪。”張士師奇道:“為何還要去懸壺醫鋪?”耿先生道:“懸壺醫鋪的店主留一刀托人帶了張紙條給張公,上麵寫了一句詩——‘抽刀斷水水更流’。”張士師道:“抽刀斷水水更流?店主想說什麼?”耿先生道:“這我們也沒有猜透。張公說那店主既然叫留一刀,很可能留有關鍵一刀,所以就親自趕了過去。”

張士師大奇,正困惑間,耿先生又道:“倒是這裏確實有件要緊事——典獄適才不在,貧道與張公仔細比照了這兩幅《夜宴圖》。你過來看,這周文矩的圖分三幅,琵琶、綠腰兩幅與顧閎中的差不多,不過視角有所不同,周圍環境細節更多些,但第三幅審案卻是顧氏所沒有,是非常好的補充。”

張士師道:“嗯,這是發現西瓜有毒後我當眾推問案情時忽然發現珠簾外有黑影的情形。”耿先生道:“不錯,典獄正回頭看著珠簾,表情非常生動。根據筆錄來看,典獄出去抓到韓曜、帶他進來後不久,李雲如便從屏風後出來,倒地而死。”張士師道:“正是如此。我帶著韓曜進來後,全廳人加起來也就說了不到五句話,李雲如就突然從屏風後冒出來七竅流血而死。”

耿先生道:“所以說周文矩這幅《夜宴圖》價值重大,你看,時間這麼短,又有這麼多人在場,有這麼多雙眼睛,凶手應該不會長距離移動。”張士師眼前一亮:“對,殺死李雲如的凶手應該就站在屏風附近。”看著圖道,“那麼,有朱銑、韓熙載、德明三人。”耿先生道:“還要算上周文矩自己,你看這幅圖,韓熙載、朱銑均是背對屏風,視角恰是自屏風前看到的花廳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