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江春水向東流——夜宴背後的南唐史(2)(2 / 3)

曹彬自荊南領戰艦東下,潘美在采石架浮橋渡江,浮橋三日而成,和樊若水之前所測量的距離不差尺寸。宋軍渡江,如履平地。進至秦淮,江南水陸兵十萬列陣於金陵城下。宋軍涉水強渡,江南兵大敗。

李煜整日在深宮與僧徒道士談經論道,不問政事。金陵守將皇甫繼勳買通宮人,隱瞞戰事,李煜絲毫不知亡國在即。直到有一天,他偶然外出巡城,見到宋軍滿野,金陵岌岌可危,這才知道為左右所蒙蔽,狂怒之下殺皇甫繼勳。無計之下,又隻好派徐鉉、周惟簡為使者到汴京(今河南開封)向趙匡胤求和。徐鉉說:“李煜無罪,陛下師出無名。”趙匡胤道:“朕令李煜入朝,為何違令?”徐鉉答道:“李煜事陛下,如子事父,沒有過錯,為何被伐?”趙匡胤道:“既為父子,為何分成兩家。”徐鉉無言以對,知道宋帝意在江南,再無回旋餘地。

李煜求和不成,急調駐守上江的朱令囗入援金陵。朱令囗率十五萬大軍自湖口順流而下,欲斬斷采石浮橋,以解金陵之圍。到達皖口(今安徽安慶西南,皖水入江口)時,朱令囗大軍與宋行營步軍都指揮使劉遇五千人相遇。劉遇先揮軍急攻,朱令贇下令用火油攻燒宋軍戰艦,宋軍正節節敗退時,風向忽轉,火勢反燒朱軍,南唐軍隊不戰自潰,主將朱全斌慌忙間投火自盡。此戰宋軍僥幸得勝不說,還消滅了南唐主力精銳,金陵陷於孤城危蹙中,指日可下。

李煜無可奈何,隻好再派徐鉉、周惟簡出使汴京,並帶去貢銀五萬兩、絹五萬匹,乞求緩兵。徐鉉道:“李煜不是敢違抗聖旨,而是因病不能入朝。請罷兵以拯救一邦之命。”趙匡胤道:“朕已曉諭將帥,不得妄殺一人。”徐鉉還要拿出文人的那一套嘴皮子功夫,趙匡胤大怒,拔劍道:“休要多言!江南有什麼大罪,但天下一家,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徐鉉驚出一身冷汗,急忙退出。

宋軍攻打金陵前夕,主帥曹彬忽然稱病不視事,諸將都來問候。曹彬說:“我的病不是藥物所能醫治,隻須諸位誠心起誓,克城之後不亂殺一人,我的病就自然好了。”諸將許諾,焚香為誓。曹彬這樣約束將士,是因為出征前趙匡胤已下有命令,保護金陵城和江南財富。果然,宋軍攻入金陵後,秩序井然。

李煜之前曾慷慨表示要“親督士卒,背城一戰,以存社稷”,一旦失敗,也要自焚殉國。他甚至已經在宮中堆好了柴草,但臨到最後一刻卻放棄了,最終肉袒出降。南唐國亡。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裏地山河。

鳳閣龍樓連宵漢,玉樹瓊枝作煙蘿。

幾曾識幹戈?

一旦歸為巨虜,沈腰潘鬢消磨。

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唱別離歌。

垂淚對宮娥。

李煜寫罷降表後,隨即感慨地寫下這首沉痛的《破陣子》。這首詞曾經在後世引起莫大的非議,大多人認為李煜拜辭祖廟、北上而為俘虜,理應對著祖宗碑位痛哭流涕,愧對列祖列宗,愧對江南錦繡,愧對南唐百姓,而李煜卻是“垂淚對宮娥”。對於感性的李煜而言,他惟一的不幸並非亡國,而是生在了帝王家。

宋開寶九年(976年),元宵節剛過,李煜及其子弟、官屬一行四十五人到達汴京,身穿白衣,到明德樓拜見宋太祖趙匡胤。趙匡胤沒有加害,減死罪一等,因其曾守城相拒,封“違命侯”掛名擔任光祿大夫、檢校太傅、右千牛衛上將軍。李煜有自己的宅第,但有人把守,不能隨意出入,不能與外人交往,實際上仍然不過是個比較體麵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