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茶在這裏。”侍立在宋書雲身旁的宋家下人,低聲提醒,即使是明知主人的不凡,但是這麼多年來,主人文雅俊美的姿態,總是讓人忍不住有嗬寵保護的衝動,“這裏,小心燙。”

宋書雲依言拿起了杯,淺呷了一口,然後才淡淡一笑,“慕容先生,這麼說,我來得不巧,他竟剛剛走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分外的讓人感覺溫暖親切,但又不是可以褻瀆的溫暖,與親切。可以接近,卻無法擁有的那種如陽如光一般,遙遠的,廣闊的,籠罩全身的,卻又是觸摸不到的溫暖與親切。

“的確是不巧。”慕容先生微笑,看著眼前這個溫和如煦的少年公子,眼裏,有一份讚賞,亦有一份清晰的解然。

宋書雲是微微一笑,“先生讓他出去走走,看看這人世?這人間?”

“是,”慕容先生眯起眼睛一笑,“也不是。”

宋書雲輕笑,“那是他自己也……”他頓了一下,沒有說完,隻是微笑,一雙看不見東西的眼睛,卻湛然有光,溫和而有神的看著慕容先生的方向。

“最近天下似有變亂將臨,所以我讓他出去走走,見見這江湖,這人情世故,他沒有拒絕,想必,也是預知了你會來。”慕容先生微笑,“他決定了要走,也許,也是想避開你。”

“他不是避開我,”宋書雲微笑,“他隻是覺得沒有必要與我扯上什麼關係。”他也似悠悠的歎息,“他沒有必要避開我的,他並不怕我。”

“宋公子很了解他?”慕容先生含笑。

雨依卻皺起了眉頭,這個孩子,太懂事,太老成了。相比之下,那冷冷地似是努力把所有人拒於千裏之外的蕭逸楓,也比他更象一個孩子。

“即然這樣,我就告辭了。”宋書雲一笑起身,

慕容先生毫不托大,也站了起來。

宋書雲的侍從忙搶先一步,走到廳門處,打開廳門,隻聽砰然連聲,正在外頭疊羅漢的三個人一起跌了進來,倒做一團,猶自在互相埋怨,你不該推我,他不該踩我。

裏頭幾個天蔭門的下人,一起朝天翻白眼,深恨本門的臉麵被丟光。

宋家下人,也是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切。

宋書雲卻象什麼也沒發生一般,衝著跌倒在地上,紮手紮腳,還沒有爬起來的三個人點點頭,便逕自出廳去了。

慕容先生並沒有相送,隻是回頭,望向雨依:“你覺得如何。”

“他的笑容,令人心碎。”雨依皺著眉頭“他一直在笑,從來沒有停止過微笑,可是,比起總是把一切關懷推開,對任何事不做反應的小師弟,他的笑容,更叫人心痛。”

“雨依,你在開什麼玩笑?”

“他可是宋龍揚的兒子,穿金戴銀,吃香喝辣,你還為他心痛。”

“是啊,不如為我們心痛心痛,唉喲,這次可真跌重了。”

丁遠,楚飛,沈詠文,你一言我一語地表示反對。

慕容先生卻輕若未聞地歎息一聲:“或許,比起可以冷對一切蕭逸楓,他更加可憐可歎。”1

宋書雲一路走出天蔭門,外頭,自有宋家八名子弟,護擁著一輛九龍揚爪的豪華馬車在等候著他。

身旁侍從宋安,低聲嘟噥:“天蔭門久享大名,怎麼弟子一個個全是鬼頭鬼腦的,不知是不是江湖傳言有誤。“

宋書雲微笑搖頭:“你太小看天蔭門了,剛才那三人在門外偷聽,我已然發覺,可他們了不起的卻是,我明明未動聲色,他們卻已然發現我發現了他們的存在,所以才會刻意在人前出醜給我們看,有意令人輕視他們。”

宋安瞪大了眼,皺起了眉,腦子打著轉“什麼叫做發現我發現了他們的存在?“一時間,竟是聽不明白了。

宋書雲隻笑笑,上了馬車。

宋安想了一想,腦子裏還是一團亂,索性晃晃頭不去多想,直接對旁邊站立的一名宋家弟子低聲叮嚀:“少爺來天蔭門訪友不遇,傳下令去,天下宋門子弟,多多注意一個叫做蕭逸楓的十三四歲孩子,若是找到了他,就立即傳消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