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字形:直觀性與藝術性(1)(2 / 2)

漢字的象形品質決定了它的直觀性,觀其形便易於知其意。故《左傳》上有“皿蟲為蠱”、“止戈為武”之說。用器皿養毒蟲,結果,成為“蠱”了,有多麼可怕而且可厭;製止幹戈,結果是停止了“武”力,則表示了一種意義與精神。雖然有後人考證說,將武字拆解為“止戈”並不真的合乎古義,真的古義並非止戈為武,而是拿著武器大步前進,但在我看來,無論如何,見形而思義,見形而知義,確是漢字的一個確定的功能。

直觀性使漢字易知易明,我們的祖先還要讓漢字好看耐看,於是凝聚多少年多少人的努力、創造與智慧,中國文字不但作為一種信息交流工具,而且成為了一門獨特的極富魅力、光彩照人的藝術形式,這就是它的藝術性。

漢字在藝術層麵,不以文字稱,而以書法稱。這既是漢字獨有的光榮,也是中國文化與我們中國人特有的榮耀。

漢字書法作為獨特的藝術形式,其成就之大,幾乎不可方之於物。簡而言之,可說“一長”、“四多”:曆史長,長到與中國古代文明共舞;書體多,流派多,理論多,書家更多,多到不可以數量記之。

以書體說,俗稱真、草、隸、篆,卻又未止於此。先是甲骨文字,又有大篆、小篆,繼而隸書,繼而行書,繼而草書,繼而楷書,而且並非你去而我來,而是你中常常有我,我中亦常常有你,正如友人相聚,個性不厭其顯揚,故事不厭其繁多。形象言之,所謂行書如走,楷書如站,隸書如坐,草書如奔。或說行書如雅士遊春,楷書如老僧禪戒,隸書如將軍升帳,草書如戰馬狂奔。

不但書體多,而且流派多。自鍾、王開始,曆代名家輩出。那些經典書家,可謂人自為派,派自為體。楷書大家中,歐、柳、顏、趙,名聲巨大;草書巨擘中,懷素、張旭,光彩照人;行書名家,代有人出,而以羲之為聖,其地位,是雖千百年下,也無人可以企及。

流派多,理論更多。但中國傳統,不喜歡創立體係,也沒有理論這個詞,不但不講理論,連理念都不講,但見解極多,體味極深,看似就事論事,其實餘韻無窮。中國文化傳統,本不喜歡開門立派的,特別是漢武帝實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國策之後,“派”的概念在學術層麵,紛然凋落,日見其稀。昔日百家爭鳴的盛況,已成明日黃花。但在書界——至少在書法界,卻是另一種景象。不但各種書體紛呈,各種書學書論尤其紛呈,不但百花齊放,而且如長江後浪推前浪,日深日久,日久日無窮。

不惟書法派係多,書人與書家更多。前有書聖王羲之,後有數不清的追隨者,間或也有不少批評者,反叛者,不服其字其論其人者。追隨者亦非唯書聖的馬首是瞻,而是唯書法藝術的輝煌是瞻。且中國藝術,最重視師承,一日為師,終身是父。但曆代書人,以其主旨而言,非以師命為命,而是以書法藝術為命。所以雖書聖在前,卻有無窮的繼承與創造在後。有固守風範者,有亦步亦趨者,有別開生麵者,也有自成一家者。唐、宋、元、明、清,代有才人出,從而成就了中國古代絢麗的書法長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