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唐詩說體式(2)(1 / 2)

格律詩是唐詩的另一大類,基本體式有四種:五言絕句、七言絕句、五言律詩和七言律詩。另有長篇排律,等閑不可為,唯老杜偶然能之。

五言絕句的第一人,自是王維。大抵五言絕句特別適宜寫小景,寫靜景,或寫一時之態、一時之照。王維稱“詩佛”,雖然仕途心也是有的,有時也會熱的,但總體上看,他是一位悠遊閑散的富貴閑人,加上他親近佛學,通達佛理,化而為詩,別具一種禪的精神在。但好的五言詩未止於王維,如李白、孟浩然、李商隱、白居易都有精品佳作傳世,隻是總體水平不及摩詰。

這裏引詩三首,一首是張九齡的《賦得自君之出矣》。

自君之出矣,不複理殘機。

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

一首是王維的《欒家瀨》:

颯颯秋雨中,淺淺石溜瀉。

跳波自相濺,白鷺驚複下。

一首是許渾的《塞下曲》:

夜戰桑乾北,秦兵半不歸。

朝來有鄉信,猶自寄寒衣。

一種體式,幾類題材,因為構思好,語言好,意境好,都能各盡其妙。

七言絕句的頂級人物當是李白、王昌齡、李商隱。李白不喜歡律詩,一生所作律詩無多,但他的七絕奇才天縱,得心應手,頗能體現他的個人風範與詩才詩性。他的七絕,用字貼恰,用語清新,風格颯利,比喻奇妙,不似縝思密想得來,仿佛順流而下,應聲而至,又有些口語意味,更覺好讀好聽好記。他有《陪族叔刑部侍郎曄及中書賈舍人至遊洞庭》五首,其一雲:

洞庭西望楚江分,水盡南天不見雲。

日落長沙秋色遠,不知何處吊湘君。

三人之外,王之渙、劉禹錫、杜牧、白居易亦是七絕高手。其中劉禹錫的《石頭城》尤其名頭響亮,享千古絕唱美譽。白樂天曾感歎說:“潮打空城寂寞回,我知後之詩人無複措詞矣。”這詩的妙處,在於可感可悟不可言,妙到難言之處,真的妙之極矣。其實白居易亦有佳作在,如他的《暮江吟》: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既明白如話,又韻味猶多。

五言律詩這個體式的超級人物當是王維與杜甫。

王維的特點是雖為律詩,亦有禪意,似在不經意間就寫出千古佳句。杜甫的特點則是精思細想,百雕千琢,一字一句,皆有講究。王維的五言律詩給人的感覺是,它不需雕琢,已有味道,仔細品來,意思更深。杜甫的五言律給人的感覺卻是,不琢磨便不明其裏,越琢磨越體會其難。然而,那文字,那音韻,那結構,那意境都是美的,美得揚抑有致,頓挫有度。

古人對王維五律中的佳句,如“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更是評點入微,讚不絕口。這裏引他那首《使至塞上》:

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

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