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曲——散曲既走俗的道路,其體式不能不隨之變化。散曲的特點,是口語使用愈來愈多,句形隨之愈來愈靈活,相應的襯字墊字也愈來愈多。這樣的體式,既是風格使然,也是語言使然,還是文體使然。
散曲又分為小令與散套兩種。但無論小令還是散套都必須一韻到底。小令是單支的曲子,也有把兩三個音調相同、音律也恰恰可以銜接的單曲連接在一起的情況,但是事不過三,以三支曲子為度,沒有三支以上的組合形式。散套亦稱套曲,套曲的創作方式,是將同一音調的多支曲子連接而成的有序組合方式。它的安排有特定規則可循,一般用一、二支小令開端,而以“煞調”或“尾聲”結束。中間使用的調數,可以多也可以少,短的套曲中間不過三、四調而已,長的有達到二三十調的,但那樣極端的情況也不多見。
散曲中寫家多,名作更多,因為它與元雜劇有著互動性關係,所以那些元代大劇作家,也常常就是散曲巨匠。這一點,與本題有關。需要補充的是,真的大家,必定諸體皆能,極少有單打一的情形出現。如關漢卿、白樸、馬致遠、王實甫都是雜劇、散曲的兩體英傑,鄭光祖所作散曲較少,但也有佳作傳世。
關漢卿作為元代首席大作家,他的一些散曲流傳極廣。他的那篇《一枝花·不伏老·我是一粒銅豌豆》,尤其名聲響亮,幾近盡人皆知,那本是一支套曲的結尾部分。為著讀者閱讀方便,現將全曲抄錄如下:
〔一枝花〕攀出牆朵朵花,折臨路枝枝柳。花攀紅蕊嫩,柳折翠條柔。浪子風流,憑著我折柳攀花手,直熬得花殘柳敗休。半生來折柳攀花,一世裏眠花臥柳。
〔梁州第七〕我是個普天下郎君領袖,蓋世界浪子班頭。願朱顏不改常依舊,花中消遣,酒內忘憂;分茶竹,打馬藏鬮,通五音六律滑熟,甚閑愁到我心頭。伴的是銀箏女銀台前理銀箏笑倚銀屏,伴的是玉天仙攜玉手並玉肩同登玉樓,伴的是金釵客歌金縷捧金樽滿泛金甌。你道我老也暫休,占排場風月功名首,更玲瓏又剔透。我是個錦陣花營都帥頭,曾玩府遊州。
〔隔尾〕子弟每是個茅草出沙土窩初生的兔羔兒乍向圍場上走,我是個經籠罩受索網蒼翎毛老野雞得陣馬兒熟。經了些窩弓冷箭鐵槍頭,不曾落人後。恰不道“人到中年萬事休”,我怎肯虛度了春秋。
〔尾〕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一粒銅豌豆,憑子弟們誰教你鑽入他鋤不斷砍不下解不開頓不脫慢騰騰千層錦套頭。我玩的是梁園月,飲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會吟詩,會篆籀;會彈絲,會品竹;我也會唱鷓鴣,舞垂手;會打圍,會蹴;會圍棋,會雙陸。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賜與我這幾般兒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則除是閻王親自喚,神鬼自來勾,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冥幽,天哪,那其間才不向煙花路兒上走!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