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成小詩一朵。①
再選一首汪靜之的《時間是一把剪刀》。這比喻其實古老,愛詩的人,誰不知賀知章的名作:“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然而,此剪刀非彼剪刀也,那剪刀如春風化雨,這剪刀卻是催命凶神。詩為二節,每節五行,另是一體。
時間是一把剪刀,
生命是一匹綿綺;
一節一節地剪去,
等到剪完的時候,
把一堆破布付之一炬!
時間是一根鐵鞭,
生命是一樹繁花;
一朵一朵地擊落,
等到擊完的時候,
把滿地殘花踏入泥沙!②
選一首徐誌摩的《再別康橋》。這詩影響大,是白話詩中的成熟之作,體式適中,不很長,也不很短;不強力,也不弱勢;不刺激,也不鬆懈;不像一般的白話詩那樣缺少經典句子,也不像一些前衛詩那樣形狀古怪。全詩分七節,每節分四句,且句型基本相似,字數大體相當,意境也有,立意也明,當初也曾傳領一時,而今依然不乏讀者。這裏選錄其中的一、四、七節: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
那榆蔭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海藻間,
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③
改革開放以後,新詩的發展有了一個新的曆史機遇,例如當年的朦朧詩,其影響遠遠超出詩的範圍,但隨著市場經濟大潮的一波又一波衝擊,詩人的處境似乎到了很困難的時期。有的出國;有的改行;有的激憤;有的沉寂;有的以很慘烈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也有的不但結束了自己,還以很凶殘的方式殺害了他人。但我相信,這隻是曆史長河的一瞬而已,今日如此,明日未必依舊如此,且詩的事業乃是一種需要些熱烈又需要些寂寞的事業,偉大詩作的誕生需要機緣巧合,其中最重要的是需要才華出眾、與時交輝,且恒久執著的個體化詩人與詩人群。
這麼說,仿佛有些悲涼慷慨之氣。其實,新時期以來,新人、新作很多,認清他們的價值或成就,或許需要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正因為他偉大,遠看則清,近看則迷。站在巨人腳下,怎麼看他的頭頂?站在巨著麵前,怎麼看它的曆史命運?當然也有一些特別幸運的詩篇,無須假以時日,便可以一鳴驚人、一飛衝天。但畢竟不是人人可以成為胡適之的,也不是人人可以成為郭沫若的。處在另一種境遇中的詩人,所需要的,首先是做好自己。
但仍有驚人之作在,不但常常引起我們內心的共鳴,而且常常為我們帶來心靈的震撼。
這裏選錄周倫佑的《自由方塊》中的三個段落。這一詩篇,不但立意新異,而且結構新奇,舊的體式無可望其項背,就是保守些說新派詩人也未必可以與之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