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找曹海貴的,我是他的朋友,你是他什麼人?他在家嗎?”
“他是我大舅,你幫我把這炮放了我就告訴你他在不在家。”
“行,我幫你點炮,可不準騙人。”我說。
小姑娘有些不高興了,噘起小嘴巴:“小狗才騙人,咱們拉鉤,”她將一隻胖乎乎的小手伸給我,翹起小指,我也將我的小指頭伸給她,由她帶動我的手邊拉邊說:“拉鉤上轎,一百年,不準變!好啦,該幫我放炮了吧?”
我笑著從她手中接過香煙頭,點燃了春雷的藥引,火花吱吱燃燒的時候,小姑娘跑得遠遠地用雙手緊緊地塞住耳朵,隨著一聲巨響,雪地給炸了一個坑,小姑娘高興地跑過來,象隻小燕子似地張開雙手說:“叔叔,抱我進去。YHZW網站。”我抱起了她,她伏在我耳邊小聲地說,“大舅就在家裏,你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我媽不讓我告訴別人。”
我抱著小女孩與同事們一起走進曹家的時候,他們一家人都驚呆了。
曹家一家人正在吃團年飯,大人小孩差不多有二十多人,分成兩桌坐。望著目瞪口呆的一家人,我突然發現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但在當時又是唯一能抓住曹海貴的時候。執行逮捕是在一個悄寂無聲的過程中進行,我出示逮捕證後,還在飯桌前坐著的曹海貴無聲地接過去,就在堆滿酒菜的餐桌上把字簽,交還給我的逮捕證上還沾有油漬,然後無聲地將雙手伸給我,由我給他扣上手銬,執行的過程中,遠近處不斷傳來喜慶的鞭炮聲,穿紅棉襖的小女孩不明就裏,在一旁瞪著圓圓的眼睛看著我們,直到曹海貴起身跟著我們走到大門口,整個抓捕的過程都很順利。
然而,就在我們快要走出門的時候,曹海貴的老祖母親突然“哇”地一聲哭起來,人隨之也象發瘋了似地衝了過來,我一看情況不對,馬上將挾著曹海貴的兩個同事往門外推,回身企圖攔住老祖母,但被她奮力撞了一個趔趄,跌到一旁,她身子往前一撲,抓著了曹海貴的後衣襟,被拖倒在雪地上,但她仍死死地抱住孫子的一條腿不放,我的那兩個同事則奮力將曹海貴往外拖,企圖盡快將他押離現場,這樣就將年邁的老祖母一起拖出了院子,老人身體在雪地拖出了一道長長的溝,曹海貴的親屬們一下子都衝動起來……
這是我當警察以來所遭受的第一次圍攻,當時的場麵雜亂而洶湧,以至於我後來在寫事件經過時都難以清楚的表述,我唯一清晰的念頭是不讓已到手的犯人跑掉,所以我飛快將手銬的一端從曹海貴的手上取下來套在我自己的手腕上,然後將鑰匙隨手扔得遠遠的,這樣我和我的犯人就被兩隻冰冷的鐵環緊緊地連接著,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了,我記不清在哭喊叫罵聲中被打了多少拳踢了多少腳,我的眼睛腫了口鼻流出了鮮血神智也迷亂了,跟我連在一起的曹海貴也痛得哇哇直叫,——事後才知道是手銬在起作用,那是一隻做工不怎麼精細的老式銬子,在瘋狂的人們撕扯扭打的過程中,我們倆人的手都被它磨得皮開肉綻。正是曹海貴的叫喊聲才使得他的親屬放棄了分開我們的企圖。這也是八三年“嚴打”期間天河市發生的唯一一起暴力妨礙公務案件,我與一同執行任務的另兩位同事不同程度的受傷,其中一位同事的眼角膜受損,視力嚴重下降,經法醫鑒定認定為輕傷,另一個讓我印象很深的是,在鬧事的過程中,那個穿紅棉襖的小姑娘也抱著我的腿,不停地說:“叔叔,你不是說你是我大舅的朋友嗎?你幹嘛騙人?你放了我大舅,你放了我大舅!”小姑娘在旁人的拉扯推搡中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的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