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的一幫兄弟一看連他們頭兒都被拿下了,便撒腿四下裏跑掉了。
在往回趕的途中,何大拿才知道被自己生擒的這位盜賊竟是大土匪黑狼。一路上,黑狼沒有向何大拿哀求放他一條生路。何大拿一看這家夥果真是條漢子,便動了惻隱之心,趁晚上別人不注意時竟把黑狼偷偷放了。
黑狼跑回他的“山寨”一看,院裏和窯裏的東西全被他的弟兄們拿了個精光,隻剩下他搶來的壓寨夫人楊如玉還守在空蕩蕩的窯裏等他。她沒有跑。相反,當黑狼站在她的麵前時,她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一下子就紮進了他的懷中。
對二十出頭的楊如玉來說,她不願回去跟那個年過半百抽大煙的死鬼男人守活寡。雖說跟土匪在一搭裏名聲不好聽,但是這個粗壯漢子的野性和永遠不知疲倦的旺盛精力對她還是產生了以往從沒有發現過的魅力。當他像叫驢一樣吼一嗓子山花兒時,她會覺得大自然的勃勃生機在穿透她的心房,使她對以往龜縮於閨房的傷春歲月感到那麼無聊和無趣;而當他在流淌著涓涓泉水的溝底裏,在開滿野菊花的山坡上,在沐浴著皎潔的月光和淚眼般的點點星光的塬上,在頂著火辣辣太陽的糧食地裏,不分時間和場所地撕扯去她的衣服,野獸一樣地占有她時,最初的受辱感和痛苦感如同秋葉般輕而易舉地就隨風去逝了。
她也說不上為啥,她現在離不開他了,她願意一生跟著他過席天幕地的荒野生活。
就在楊如玉撲進黑狼懷裏的那一瞬間,他好像被洗了腦、換了麵一樣,那股燒得旺盛的“匪火”竟被如玉的一汪水給潤滅了。從此,他學會了憐香惜玉,把這個如花似玉的漢族女子請當地阿訇念成自己的婆姨,帶著她下山隱姓埋名,安分守己地過起了普通人家的日子。待他們有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後,他帶上妻子兒女落腳到了南原城,在街上開了一家清真包子館。有一天,張有富和婆姨李桃花在他的包子館裏吃包子時,無意中認得了他。
當然了,黑狼在江湖上也聽說了何大拿的風流韻事。當兩個江湖好漢在異鄉互相認出對方後,沒有敢在眾人麵前喊“何大拿”和“黑狼”,而是心照不宣地將對方叫了聲“他幹大”,然後哈哈地大笑了一場,把館子裏吃包子的客人都給弄糊塗了。再說,這都是往事了。
今天,張有富在楊大炮的館子裏吃了兩碟肉包子,又喝了兩大碗茶,他要給幹兄弟掏錢,楊大炮硬是不收,還讓婆姨給幹嫂子帶了十幾個包子。張有富也沒有推讓,把包好的包子往褡褳裏一裝,背上就出了館子門,一邊招手給楊大炮兩口子打著招呼,一邊又在心裏開始盤算尋找張英的事。
日頭偏西,街上的行人稀少多了。看來,一大部分趕集的人都往回走了。張有富不死心,仍在十字街上來回踱著步。突然,在離他不遠的前麵,人像螞蟻疙瘩一樣圍著個圈圈看什麼。他湊到跟前踮起腳尖一瞅,原來是一個身穿紅軍衣服的大鼻子藍眼睛洋人,在兩個挎盒子槍的紅軍軍官的陪同下,正拿著個皮匣匣子這裏瞧瞧、那裏照照的,招惹來了許多看稀罕的人。
洋人照相張有富不懂,也不感興趣,他把主意打在了那兩個挎盒子槍的紅軍身上。他想,部隊裏隻要是挎盒子槍的,一定是當官的。當官的知道的多,他便可以向他們打問一下張英的情況。於是,張有富跟在他們三個人的屁股後麵轉悠,有幾次想主動上前跟那兩個紅軍軍官打問認不認識張英,但都被那個洋人打擾了。
張有富一直跟著他們進了西城牆根下的城隍廟後,才意識到自己失去了問話的機會。原來,他看見站在廟門旁邊的一個背長槍的紅軍戰士,用手示意叫他不要靠近。
日頭快要落山了,集也散了,店老板開始關店鋪的門。張有富背著褡褳無精打采地出了南門。
他一邊走一邊心裏想,今天在集市上沒遇見張英,過幾天再找她。隻要她還在南原附近駐紮著,她一定會回來看她寄養的兩個親骨肉的。想到這裏,他的心情稍有些平靜,便扯開大步往家裏趕。他害怕婆姨在家裏擔驚受怕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