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2 / 2)

靳興榮是一隊之長,個頭雖小,但社員戲謔他是個“精蛋蛋”。他能當上生產隊長,起先也是靠拔一手好麥子贏得群眾“舉手”的。今天若是在眾鄉親們的麵前敗下陣來,那往後震懾他人的資本就會由此大打折扣。他不能輸給他們倆,尤其是不能輸給張乾坤!

張乾坤心裏也鼓著一股勁。他今天要借“斷趟”的機會,當著眾鄉親們的麵讓靳興榮“軟”在自己的手裏。他有些發狠地想:“你靳興榮就是塊鐵,我倒要看一看你能打幾把斧頭……”

對於“趟倌”郭大炮來說,他的想法沒有他倆那樣“毒”,隻是害怕輸了,從此就會失去“趟倌”這個霸主地位,沒有了那份被人尊敬、佩服的虛榮心的滿足。

汗水在張乾坤的臉上流淌,他的眼睛已被汗泥水蜇得睜不開了。他隻能憑著感覺,伸出兩隻大手“刷刷”地在麥根和空中劃著弧線。他的那種穩健有力的揮動,把在場所有的人羨慕得半天合不攏嘴。

三個人下了一趟又一趟。待張乾坤和靳興榮遠遠地把“趟倌”郭大炮甩在後麵時,郭大炮隻好站起來苦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服輸了。靳興榮和張乾坤仍在較量著,漸漸地,兩個人在不斷拉大距離。靳興榮的體力明顯不支,不管他怎樣變換著拔法,還是被張乾坤超了過去。

靳興榮站起身一看,發現麥趟裏所有的人都齊刷刷地立在原地看他倆的最後角逐。靳興榮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台階下,他停下手裏的活,走出他的麥趟,喊罵著讓停下來看“斷趟”的社員們又重新進入到麥趟子裏。

生產隊長靳興榮自從和張乾坤在麥趟裏展開那場“較量”後,他有些喪氣,整天蔫頭耷拉地想著心事,甚至意識到自己生產隊長這把“交椅”的日子不會長久了。為了爭個不被全隊社員“舉手”請下台的麵子,他自知之明地給自己想著後退的路子。正好,生產大隊的會計剛剛被聘為民辦教師,他疏通各種關係,在麥子上場後,靳興榮被提任到大隊當會計去了。

靳興榮一走,通過全隊社員的推選,杜堡子生產隊隊長這副擔子,自然就落在了張乾坤的肩膀上。

張乾坤走馬上任的前一天下午,他用一把短掃帚,逐個給和他朝夕相處了五六年的牲口清掃了渾身。不難看出,他現在已經和這些牲口建立了一種難以割舍的特殊感情。

張乾坤是個能吃苦、會幹事的人。他抓農業生產可是個行家裏手。杜堡子生產隊在張乾坤的率領下,沒過幾個月,全隊的生產搞得是熱火朝天。緊接著,他又開始謀劃著,在家鄉的荒山上種植桃樹的事情。他現在在饅頭山上種植桃樹,為的是讓眾鄉親們能夠吃上自己種的桃子,解饞,不再稀罕荒山野嶺的那些馬茹子。

待秋天糧食全都上了場,離封凍還有一個多月時,張乾坤召開了生產隊的幹部會,研究在饅頭山上挖“魚鱗坑”種植桃樹的事情。在生產隊的土箍窯裏,旱煙嗆得人嗓眼癢癢的,隻想咳嗽。隊長張乾坤把一個旱煙螞蚱剛扔掉,又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在煙布袋裏捏上一撮旱煙,熟練地卷上一根“喇叭筒”又開抽了。近些日子,他的煙癮是越來越大。原來,他要在饅頭山上種桃樹的想法,遭到了其他幾位隊幹部的反對。而生產大隊的態度很明確:既不支持也不反對。要搞的話,絕對不能影響秋季生產。生產大隊的回複意味著什麼,張乾坤心知肚明。

今天的隊幹會氣氛有點沉悶。隻見張乾坤撚滅旱煙棒,說:“大家不要考慮那麼多困難,看來我們這樣一直爭下去,也爭不出個啥名堂。從明天開始,我們四個隊幹分兩組,一組帶上隊裏的年輕壯勞力抓緊打碾秋糧,一組我帶上在饅頭山上挖“魚鱗坑”。我看咱們還是多幹事少爭論,有意見可以保留,但不能影響工作。散會!”

第二天一大早,張乾坤領著隊上的“3860”(婦女老人)部隊,上饅頭山開挖種桃樹的“魚鱗坑”。

為了保證“魚鱗坑”的質量,張乾坤把自己思謀已久的實施方案告訴大夥後,便當著幾十號人的麵作示範。大夥領會了挖“魚鱗坑”的要領後,散開來分頭開挖。張乾坤一邊挖,一邊巡回檢查指導,以確保每一個“魚鱗坑”達到標準。

在封凍前,饅頭山三百多畝荒坡地上,品字形的擺布了五千多個“魚鱗坑”。昔日光禿禿的饅頭山上出現了一道當地人從未見過的壯觀景象。

立冬後的第一場雪,給山上所有的“魚鱗坑”裏灌滿了積雪。張乾坤披著山羊皮襖在饅頭山上轉悠了一圈,心裏別提有多美了。

回到家裏,張乾坤沒顧上拍打渾身的雪土,進窯就爬到熱炕上用胡茬子親剛滿月的女兒。媳婦田玉芳見狀,趕忙過來把他從炕上拽下來,推到窯門外用手拍打掉他身上的雪、土。張乾坤一看母親在堂窯裏,便裝得一本正經地在老婆的屁股蛋上親昵地拍了一巴掌。

“別打我媽!”兒子天宇不知在什麼地方看見了,他跑過來用小手報複似的在他大張乾坤的屁股上連拍了幾巴掌,逗得兩個大人都忍不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