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玫坐在學校廣場廊亭的石凳上,用媽媽給她的那枚口弦,滿含深情地吹彈《媽媽的吻》。田中蹲在梅玫的麵前,雙手托著下腮,天真愜意地瞅著梅玫的臉,聽著她吹彈的歌……
“……世界曆史上最古老的文字有古埃及象形文字、美洲瑪雅文字、印度的梵文和中國的漢字。其中至今世界上使用人數最多的文字仍是漢字。漢字這種長生不老的活力不能不說是人類文明史上的一大奇跡。”
“但是,關於漢字的起源至今仍是學者們爭論的主題,大部分都同意中國的文字起源於‘象形’。漢字雖然沒有發展成表音文字,但在象形和指事的基礎上,創造出了大量合體字。使象形字逐漸占據主流,形成獨特的象形表意功能。”
“我在日本學漢語時,總認為漢字是純粹的象形文字。經過這三年多的留學深造學習,我現在的看法和觀點是,漢字既非表音文字,亦非表意文字,它是既表音又表意的第三種文字。這一特點決定了漢字的學習與研究必須是漢字形義學、漢字音義學的結合體,雖然是以音義學為根本,但其中任何一方麵都不可能單獨承起全部重托,像表音文字那樣。”
“兩千多年來,漢字的研究都是以形義學為主,造成這種狀況的一個原因,是漢字書寫形體的象形性掩蓋了漢字以音表意的本質;另一個原因則是語音的巨大發展變化,使後人已難以把字形與字音聯係在一起了。你上麵說得對,現在我們必須改變這一局麵,使漢字的研究走上以音義為主、形音義三者兼顧的全麵發展的道路,就像兩漢時期一樣……”
……
這是我們的張梅玫和他的日本留學老師田中在複旦大學的一條林蔭大道上,一邊走路,一邊交談。他們正準備到學校的圖書館去。他們並排不緊不慢地朝圖書館那邊走。討論交流在繼續進行。
說了也許你有些不相信,就是因為中國的方塊字,我們的梅玫和攻讀中國漢語言文學碩士學位的日本留學生田中已經深深地相愛了。愛的基礎是他們能相互對話。當然,他們也像普通人那樣相愛。無論精神多麼獨立的人,感情卻總是在尋找一種依附,尋找一種歸宿。他們現在已經發展到了誰也離不開誰的程度。幾天不見麵,就心慌意亂,連一般的邏輯思維都會出差錯。隻要有機會,他們就設法兩個人單獨呆在一起。無論是談情說愛,還是進行學術討論交流,甚至緘默不語,都是那麼的令人愉快!
嘖嘖嘖!一個山溝溝裏出來沒幾年的黃毛丫頭,跟一個不知底的東洋老外搞對象。這話要是傳到杜堡子,非把所有的人驚嚇一大跳不可。
我們記得,當梅玫第一次出現在我們麵前的時候,她還是一個紅臉蛋上掛著淚珠兒的農村小女孩。我們也不會忘記,她提著那個小筐筐,怎樣用小手給家裏撿拾燒飯的柴火;在包產到戶那年,她又是怎樣不想上學被父親逼著去學校的。同樣,我們也不會忘記,臨近高考時,為了疏散心中過分的緊張和壓抑,她曾是怎樣噙滿兩眼淚水,對著清水河流淌的水,向父母親傾訴她未來理想的……
現在,我們可愛的梅玫已經是令人羨慕的複旦大學中文係大三的學生了。如今,當她再一次站在我們麵前的時候,簡直使我們難以聯想起她就是以前那個梅玫。
她已經成為青年。盡管她還偶爾穿媽媽給她做的布鞋,但從外表看,已不再存留任何一點農村姑娘的痕跡。她富有個性的短發從鬢角攏過,一身樸素大方的夏裝勾勒出修長苗條的身材。每當端莊秀氣的她出現在公共場所,男生中即便是純粹的書呆子,也不得不抬頭望她幾眼。她成了大家公認的“校花”。有人說她就是“上海人”,父母都是上海芭蕾舞歌舞團的演員。甚至有人說她就是某電影演員的親妹妹……
三年的大學生活,她已經完全適應了大城市。
其實,大學生活是極有規律的。早晨六點起床鈴響過之後,校園裏就響起廣播聲,同宿舍上下床的八個女生就都紛紛起來。大家也不洗臉,穿上運動衣褲到校園的操場上跑幾圈。約摸七點返回來,打仗一般衝進洗漱間刷牙洗臉。洗漱完畢,換上衣服,拿上飯盒到餐廳吃早點。吃完早點,夾上書本橫穿過校園內的中央大道,進入教學樓。
要是上公共課,大家通常是先要跑到階梯式大教室裏,用自己的書包占好座位,然後才到外麵的廣場上朗讀英語。
教室外麵的廣場其實是個小花園。周圍有噴泉、假山和廊亭;花朵豔麗,綠樹婆娑。能在這樣好的環境裏讀書,梅玫是做夢也沒想到的。
午飯時,梅玫通常在就近的學生食堂買一兩個饅頭和一份簡單的菜,一邊看書一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