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盡管毛澤東經常沉思,動作比先前遲緩,開始顯老了,但他為“大躍進”所振奮,他的情緒對全中國都富有感染力,並且波及異國他鄉的大使館。
印尼使館也放了一顆“衛星”;大戰十晝夜!這十晝夜大家幾乎沒有睡覺,要求都把腦子裏的材料統統寫出來,大使帶頭,一下寫出100多萬字,送回國內展覽。
後來又聽說國內農村經過深翻土地,稻子畝產可達萬斤。黃鎮開始半信半疑。正好華僑送給大使館一座房子,院內有二畝空地。那天黃鎮換上布衣布鞋,扛把鋤頭,帶著一幫人去勞動。黃鎮幹得極認真,挖一陣壟溝,掏出皮尺量一量,要求深翻一米半。朱霖揮舞著鐵鍁,幹得滿臉是汗,她攏一把汗濕的頭發,笑吟吟地對黃鎮說:“要能種出萬斤稻,就請蘇加諾總統來看看。”
“對,印尼不是正好缺大米嗎,他們要都這麼種,準能夠吃。”黃鎮應和著,看看自己挖的深溝快到一米,信心十足。
一個小夥子興致勃勃來報告:“大使,我們已經挖到一米半了!”正說著,另一名館員驚叫起來:“不好啦,地下水出來啦!”
黃鎮急忙跑過去看,地溝裏已經湧出了半坑水。小夥子還不死心,往溝裏扔了幾顆稻種。稻種像死蟲子浮在水麵。小夥子又捋著袖子把稻種往水底下撳,一抬手,稻種又浮了上來。
“別費勁了,這溝裏能跑船了。”黃鎮穿上外衣,汗津津的背心頓時一陣涼。他重重地歎了口氣,拖著鐵鍬,看了一眼在水裏打轉的稻種,揮揮手:“回吧。”
1958年冬天,新任駐印尼政務參讚的柳雨峰赴任前,聽一個部黨委委員說道:駐印尼使館在執行黨對民族資產階級的政策上有偏差。對駐在國當權人物的團結、友好支援工作做得過分,使館設置大使官邸是鋪張浪費……柳雨峰早在1940年一二九師軍事研究班學習時就認識黃鎮,以後在參加師運動大會時又了解了黃鎮,知道他一貫作風穩健,怎麼會出現這麼多偏差呢?興許黃大使久居國外貪大求洋了?隨著開往廣州的火車的顛簸,他愈發疑惑起來。到了廣州,他要求有關部門安排他去一趟從化溫泉,向正在那裏療養的陳毅外長請教。
陳毅、張茜請柳雨峰和夫人王燕春入座,擺好茶。陳毅拿起茶杯沾了沾嘴唇,頓了頓便講了起來:
“黃鎮同誌正確執行了黨對民族主義國家的政策,他對駐在國朝野人士的工作做得很好,很出色,尤其是同蘇加諾總統的交往是成功的,促進了中國印尼兩國的團結友好工作。”
他的目光投向療養院的出口處,仿佛看到黃鎮的那片管轄之地:“一個駐外大使不做駐在國的上層工作,怎麼完成任務?他對形勢的估量是正確的,有遠見,有外交才能。我給你舉一個例子:印尼派船來我國接援助物資,國內怕台灣攔截。黃鎮電稱:根據當時印尼台灣關係,台灣不會攔截。事實果然如此,這說明黃鎮同誌估計是正確的。印尼人民經過長期鬥爭才擺脫了荷蘭殖民主義的統治,取得民族獨立,它又是亞非會議的東道國,對亞非會議有貢獻,應很好地做團結友好工作,支持他們鞏固民族獨立,發展民族經濟。”
“對大使官邸應該怎麼看呢?”柳雨峰問道。
陳毅微笑著,使勁動了動手指,說道:“使館設官邸是工作需要。亞非會議期間周總理和代表團活動頻繁,沒有活動場所怎麼開展工作?”陳毅沉默了一下,聲音突然大起來,“有些同誌看問題的方法是片麵的。”他有一種敏銳的直覺力,他不希望1958年“大躍進”和“大放衛星”的形勢牽涉對外政策。
“這些話我去使館是不是可以傳達呢?”柳雨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