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事已高的朱老總那些年處在這種逆境下,心情抑鬱,終日少語。當他看到那些造謠、誣陷幾位老帥的大字報時,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道:“心懷叵測,心懷叵測呀!”陷入更為憤怒的沉默中……
“文化大革命”開始時,康克清是全國婦聯領導小組的成員。1967年春,機關開始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中南海的造反派來全國婦聯貼出大字報,說康克清攻擊江青,散布江青的流言蜚語。大字報還說她是“走資派”,等等。在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口實下,康克清被“揪”了出來。
當時她隨同機關同誌去北京大學看大字報。貼滿北大校園各個角落牆壁上的大字報,盡是些頌揚聶元梓,炮轟工作組,打倒黑幫分子的內容。大字報還提醒人們要跟上形勢。當時,康克清和大多數普通黨員一樣,還是努力想著要跟上形勢,唯恐跟不上被打倒,但要跟的東西太多了,沒有多少人能跟得上。康克清還是被“打倒”了。
她惴惴不安,又不理解:“我怎麼會是走資派呢?我怎麼會反對毛主席呢?”
心中充滿疑團。她向朱老總述說了心中的疑慮、不安和怨憤。她說:“現在你成了黑司令,我成了走資派,往後還不知會怎麼樣呢。”朱老總不緊不慢,頗為沉著地安慰康克清:“你不要怕,走資派多了也好,都成了走資派,就都不是走資派了。形勢不會總是這樣下去的。”
不久,毛澤東在中央軍委的一次碰頭會上說,朱德還是要保。但林彪和江青一夥仍把朱老總上綱成“資產階級軍事路線的代表”。一天,康克清在外邊開會回到家裏,拿這個問題問朱德。朱德說:“這是黨內的事情,我不能給你說。”
康克清急了,以為朱德真有什麼事,大聲說:“人家說你是資產階級軍事路線的代表,到底是不是?”
朱德一看康克清真的急了,笑了笑說:“急啥子嘛,做什麼事總有個代表,是就是,不是想代表也代表不了。”見康克清還是不怎麼明白,又說:“當時不少部隊剛從國民黨軍隊起義過來,資產階級思想是存在的,他們要找我代表,那就找吧。”
他還告訴康克清:“毛主席不相信我會反對他,他還讓董老告訴我,要我待在中南海,不要出去。”可朱老總卻要康克清到群眾中去接受教育。他說,群眾是講理的。
於是,康克清就穿著一件棉大衣,天天擠乘公共汽車到婦聯機關,打掃衛生、擦地、生爐子。幾個“走資派”在一間屋子裏寫檢查,接受群眾監督,準備隨時出席大小批鬥會。
1967年2月,十多名群眾給她戴上一頂紙糊的,寫有“走資派”字樣的高帽子,讓她和另一名戴高帽子的“走資派”李寶光站在一輛大卡車上,他們沿路高呼:“打倒康克清!”“打倒李寶光!”卡車在北京市區緩行著。在到中南海西門時,“打倒康克清!”的口號聲喊得更響,更多了。次日莫斯科塔斯社立即播出朱德妻子康克清遊街的消息。
戚本禹秉承林彪、江青的旨意,在1967年3月30日給全國婦聯群眾組織寫信,內容之一是,康克清可以批判。不久,有一派群眾被授權並得到支持,在經委禮堂召開了一個規模較大的批鬥會,對康克清搞了個“噴氣式”。會上,隻許群眾批鬥,不準康克清回話。盡管她倒背雙手,低著頭,還是開口駁斥那些不是事實的批判。在那段時間裏,不管是什麼樣的批鬥會,她隻有一個信念,和朱老總一樣:“對自己和別人的事,都要實事求是。是我的錯,我承認;不是,我不承認。對別人的事,知道的講;不知道的,不講。事實被歪曲了的,不管是誰的,隻要我了解,我也要如實予以說明。”
1969年4月,黨召開“九大”,83歲的朱老總抱病參加。那幾天,他正患氣管炎,喘得厲害。林彪、江青一夥仍然不肯放過他,在會上多次對他進行圍攻,逼他作檢討。
那天,朱老總開會回來,問康克清:“你認識不認識吳法憲、邱會作?”
康克清說不認識。
朱德又問:“你總該認識李作鵬吧?”
康克清想了想說:“就是過去在你警衛班裏當戰士的那個李作鵬吧?”
朱德嗯了一聲。康克清感到朱德突然提起這幾個人必有原因,就問他是什麼意思。朱德歎了一口氣,說:“這幾個人,都左得不可收拾!”
“九大”閉幕不久,朱德就接到一個“勒令”,要他和董必武、李富春、聶榮臻、陳毅、葉劍英、李先念、徐向前等人交代反黨罪行。朱德說:“不要理它!”
1969年10月,林彪發布一號命令,宣布軍隊進入緊急狀態。朱老總覺察到這裏有“鬼”。他對康克清說:“現在毫無戰爭跡象。戰爭不是小孩子打架,憑空就能打起來的,打仗之前會有很多預兆、跡象。‘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但在“加強戰備、疏散人口”的借口下,許多被視為有這樣那樣問題的人,都被疏散離北京。朱老總被指定到廣東從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