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鶴濱剛踏進門檻,聽見動靜的饒夫人聞聲出來,將王迎進客廳。王醫生說明來意,饒夫人立即將他引至北房。饒漱石已經站在房內門口,並伸出手。饒漱石個子不高,人較胖,臉盤也大,看上去略帶愁容。王醫生將毛主席要他來的用意向饒漱石麵陳。饒漱石請他坐在一張靠背椅子上,自己在小桌的另一邊坐下。

年輕的夫人端上一杯熱茶,放在王醫生麵前。

“王秘書,請你轉告毛主席,我身體沒有什麼不好,不需要藥物治療,也不需要住院。”饒漱石說完,端起茶杯喝水。臉上仍然淡漠,淡漠中透出一絲焦慮;說著話,輕輕咳了幾下。

夫人在一旁敲起邊鼓:“他老說沒病。其實他患腎虛、腎衰,你看我們一直沒有孩子。”

饒漱石不愛聽夫人這話,更顯得心情不佳。王醫生一下就明白了夫人的意思,並盡醫生的職責,詢問道:“要不要請專家會診,看看?”

“不用了,多少年了,治了幾次也不管用,算啦。”饒漱石兩手握著茶杯,像是體會著杯壁的溫度,又像是想著別的事情。

王鶴濱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

第二天下午,毛澤東還在睡覺時,王醫生就在新六所大門口附近溜達,看林業技師正在嫁接樹木,想等主席起床後進屋再檢查一次身體,順便把昨天去饒漱石那裏的情況說一聲。“王秘書!”聽見有人喊,他回頭去看,卻是饒漱石夫婦正從毛澤東的辦公樓裏走出來,老遠地打著招呼。王鶴濱便走過去。奇怪的是,饒漱石與昨天已是判若兩人,不僅一掃病容,臉上還掛著笑,說話聲音也高出一倍:

“王秘書,這可好了,我算是向毛主席把話講清楚了。”

他這一清楚,反而把王醫生搞糊塗了。這是怎麼回事?他向毛主席說清楚了什麼?王醫生理解不了他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隻是站在他麵前愣愣地聽著。

“快走吧,向主席說透就行了,走吧!”夫人在一旁拉著饒漱石的胳臂,催他快走。饒漱石似乎興奮未消,還回過頭向王醫生點頭,然後一道向停放在門口的汽車走去。

汽車開走了。王鶴濱還站在原處,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時,江青從毛澤東的房間裏急匆匆地奔出來,神情頗為緊張。一見王鶴濱,便衝到他麵前,問道:

“王秘書,饒漱石是怎麼回事?他把主席搞得好緊張喲,我在旁邊聽著也緊張死了!”

“我,我還搞不清楚。”他本來就不清楚饒漱石夫婦話的意思,現在再加江青的追問,更是糊塗加糊塗,隻好說:

“昨天,主席叫我去看看饒漱石。主席說他身體不好,如需要治療的話,就幫助他,組織專家會診,給他看看病,或住院治療。主席是關心他,是什麼事情弄成這個樣子,我不清楚。”

“哦。”江青聽完王鶴濱的話,好像全明白了,神態馬上平靜下來,又急匆匆返回主席辦公樓。

王鶴濱一直悶在鼓裏。

直到高、饒反黨事件揭露之後,王鶴濱才明白一點。建國之初,各大軍區的司令員都成了該地區的軍政委員會主席,但唯一例外的是華東區。其原因主要是饒漱石故伎重演,他向毛澤東報告說幹部群眾不支持陳毅而支持他當第一把手。

當毛澤東把他調到北京時,他大概是認為撤了他的職。他來北京後,未敢向毛澤東說明,當毛澤東派王鶴濱去看他之後,他才放下了疑慮的重負。他跟毛澤東談話之後,發現毛澤東並無懷疑,好像對他很信任。所以他又壯起了膽,開始與高崗結盟,欲奪更高的權力。

高、饒將目光瞄準了劉少奇和周恩來的位置

由於高崗和饒漱石在東北和華東還是做出了一定成就,毛澤東對他們的印象也不壞,認為他們進京可以加強中央的領導力量。

奉調入京的高、饒失去了舊日的小天地,很不自在。他們對人說:“這是調虎離山。”周恩來加強對財政的控製,聽取陳雲、薄一波的意見,實行了新稅製,並把地方政府的稅收權收回北京中央政府手中,計劃委員會也由周恩來的政務院直接領導。這些變動對高崗影響很大。高今後必須征得中央的批準,才能進行任何一項重要工程。周恩來還主張把東北和上海企業的利潤用於開發內地不發達地區。高崗雖為計委主席,也要受到周恩來總理和副總理兼財政委員會副主任鄧小平的製約。周恩來告訴高崗,一切指令須得到中央的批準才能發出。高聽了,激動得像剛喝過酒,臉上的麻坑都泛紅了:“哪個中央?哪個中央?我不是中央政府的副主席嗎?”高又說,黨從來就是由兩個黨合並而成的。有過毛澤東的遊擊隊黨和劉少奇的以北方城市為基地的地下黨。現在需要有新人和新思想了,你們的那一套已經過時,應該“休息”了。

進京不久,高崗就把劉少奇在工作中的一些缺點錯誤搜集起來,加以傳播,並誇大其詞說劉少奇自七大以來犯了一係列的錯誤。

三年的國民經濟恢複期結束後,為尋找一條適應中國大規模經濟建設之路,黨中央主要領導人毛澤東和劉少奇、周恩來等在戰略思想轉軌問題上,產生了分歧。這種分歧集中反映在對幾個重大問題的不同看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