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北條時輔是第五代執權北條時賴的長子,隻不過在這“長子”前麵得加個“庶”字,而這就注定了他人生的悲劇。他母親讃岐局是他老爸眾多小老婆中的一個,而北條時宗的母親葛西殿則是北條時賴的大老婆。從北條時宗出世的那一天開始,北條時輔便感受到了自己作為庶長子與北條時宗這個嫡長子之間的天壤之別——明明他比弟弟大三歲,可幼名正壽丸的弟弟在七歲那年元服(武士的成人儀式)的時候取名叫相模太郎時宗,而他卻隻能叫做相模三郎時利。老三變成了老大,而真正的老大硬生生給排到了老三!

明明他本來叫時利,但他爹為了讓他安心給弟弟當助手,而特意給他改名叫時輔。

同樣都是元服,時宗的元服儀式隆重熱烈,而他的元服儀式卻相形見絀。

連娶老婆都是有差別的。北條時宗十歲的時候與地位僅次於北條氏的安達義景之女成婚,而他與將軍家的婚事卻被父親故意攪黃,被迫做了下野國的鄉下禦家人小山氏的女婿……

不都是一個爹生出來的兒子嗎?

不公的感覺,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著他。真是怨念啊,從和弟弟在父親麵前爭寵發展到恨不得殺了弟弟,北條時輔小朋友幼小的心靈逐漸扭曲。在此後的日子裏,他注定將以生命為代價來反抗這種他眼中的不公。

當然,這是後話。

第十二章大中華與小中華

前麵說過,當時日本的外交大權尚在朝廷。但這一次,年輕的幕府執權無視長期以來形成的慣例,把朝廷的意見完全晾在一邊,麵對蒙古的威脅作出了不予答複的決定。日語裏麵有一個形象的詞語來描述這一態度——“默殺”。

幕府采取如此強硬的態度,卻並沒有詳細說明理由,有書可查的唯一一句解釋是“牒狀之體無禮”。難道僅僅是因為蒙古國書裏有“以致用兵”的威脅性句子,日本當局馬上就像打了雞血一般興奮起來了嗎?

北條時宗隻有十八歲,但並不能就此認定北條時宗如此強勢甚至於蠻不講理地處置蒙古國書是因為他年少氣盛。縱然北條時宗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但他的參謀班子可是一群政治上相當老辣的中老年智囊——輔佐他的副職連署北條政村六十三歲,被稱為“評定眾”的高級武士名越時章五十三歲,金澤實時四十四歲,北條時房四十六歲,另外幾個參與幕政決策的有力禦家人二階堂行義六十五歲,二階堂行綱五十二歲,二階堂行忠四十七歲,小田時家六十八歲,佐佐木氏信和中原師連四十八歲,三善倫長五十八歲——團隊的年齡結構並不年輕,平均年齡超過53。8歲。用今天的眼光看來,差不多都已接近法定退休年齡,作為領導來說,也差不多該退居二線了。以這樣的年齡,意氣用事而作出草率魯莽的決定,顯然不符合這些一輩子都生活在爾虞我詐、時時刻刻都命懸一線的武士集團首腦的性格。他們也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年輕的北條時宗瞎胡鬧而無動於衷。必然,北條時宗的態度,或者說鐮倉幕府的態度,也就是他們的態度,至少是他們內部在充分博弈之後所形成的統一意見。

日本人雖然在後來給蒙古的返牒中輕蔑地稱“蒙古之號,於今未聞”,但其實從高麗人和南宋人的口中應當是有所了解的。在幾乎同時代形成的編年體曆史物語《五代帝王物語》中對蒙古就有如下記載:“蒙古國原為契丹國統治下的韃靼國,四處征戰,掃平諸國,連大宋的三百餘州如今也隻剩下六十餘州,高麗也向其俯首稱臣。”從這段話來看,作者除了錯把契丹人建立的遼國當成了女真人建立的金國之外,基本認識還是準確的,並且對蒙古在軍事上的凶悍程度應該也是有所了解的——繁榮富庶的大宋王朝三百餘州都已經失陷了大半,隻能偏安一隅,苟延殘喘。

盡管如此,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執意以最堅決的態度拒絕蒙古人的一切要求,這又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緣由呢?

必然是對蒙古的強烈反感甚至憎恨。

那又是什麼原因使得日本對蒙古如此反感或憎恨?對高麗的態度又是如此輕蔑?

要搞清楚這個問題,就不得不深入到當時日本人的內心深處去尋找答案。

在新航路開辟之前的世界,人類基本生活在彼此隔絕的地區,自然地分成幾個大的文明區域,這些區域裏麵的人們幾乎都認為自己所在的區域就是整個世界。而以中國為中心的東亞地區,就是這種自成體係的若幹區域中的一個。

中華文明在東亞地區這些文明中起源最早,文明程度也最高,因此形成了以中華為中心,東夷、南蠻、西戎、北狄四周環伺的政治文化格局,也就是“大中華體係”。在這一體係中,君權天授的華夏天子,德化四夷,而四夷也歸化中華,向中華天子朝貢稱臣。這一體係對身為“東夷”的朝鮮半島政權和日本列島政權的影響尤其巨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