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墓碑銘》也有記載,二十七日,張成所部前進至打可島。這個“打可島”其實就是我們所稱的鷹島,因為在日語中,鷹的發音正是“たか(taka)”。張成所部在海上與前來驅趕他們的日軍短兵相接,夜以繼日地鏖戰不休,一直打到次日天亮,日本人才終於撤退。
鬆浦黨在這些海上作戰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這也難怪,當前的交戰區域正是鬆浦黨的老巢。蒙古人在這裏發揚了他們祖先當年征服中亞、西亞、印度等地的傳統,采取了不留一個活口的焦土政策,燒殺極狠;加之鬆浦黨海賊多年以來對朝鮮半島的搶掠殺戮,高麗士兵報仇心切,所以元軍所過之處,雞犬不留。而鬆浦黨自然也是拋掉了一切幻想,死命一搏,對其他地方的日本武士來說或許隻是謀取功名,光耀門楣,而對他們來說確實是保衛家園,退無可退了。
《北肥戰誌》記錄了鬆浦黨人的作戰情形。上鬆浦的波多太郎、鴨打次郎、鶴田訓,下鬆浦的丹後權守定峰省、平戶源五郎、伊萬裏勝、山代榮等鬆浦黨人“各自馳集,勤於防戰,九州之大義無以過之”。
這段簡略的記載至少告訴了我們這樣一個信息——鬆浦黨,乃至於整個日本守軍雖然“勤於防戰”,卻是“各自馳集”。換句話說,他們雖然作戰勇敢頑強,卻各自為戰,彼此之間缺乏協同配合。麵對這樣一支原生態的武裝力量,隻要元軍緩過勁來,適應了日本的地理、氣候環境,穩定心態,紮下根基,甚至對日軍陣營中的一些人許以恩賞,令其反戈一擊,則日軍必敗無疑。
然而,一件誰也沒有預料到的事情卻在這時發生了。
閏七月一日,也就是公曆的八月二十三日這天的半夜,一場特大的暴風雨突襲了北九州鄰近海域。
天亮的時候,陸地上的日軍驚訝地發現前一日海麵上還密如森林的敵艦桅杆全不見了蹤影,海灘上堆滿了元軍的屍體和破碎的船材,沿海各處的海灣幾乎都被元軍屍體堵塞。用《高麗史》和《東國通鑒》兩部朝鮮史料裏的話來說是“屍隨潮汐入浦,浦為之塞,可踐而行”。淹死的屍體多到什麼程度?不但擁塞了海灣,而且還層層疊疊直達海底,以至於行人都可以踩著屍體走到對岸。甚至連江南軍左副都元帥阿剌帖木兒等高級軍官也有不少淹死在了海裏。
其實這一切也並非毫無預兆。當出擊鷹島的元軍艦隊剛剛駛入鷹島海麵的時候,遠望鷹島,隻見水平線上的島嶼在波濤之間一會兒露出水麵,一會兒沒於水中。元軍之中有許多人是多年行船的水手,都說這樣的島嶼太過詭異,最好還是別靠過去。漸漸靠近鷹島的時候奇怪的事情越來越多,用講故事的人的原話來說那簡直是“怪異百出”,比如,許多將士都曾見到一條青色的小龍浮在水麵,與元軍戰船擦舷而過;又比如,海水如同沸騰了一般,咕嘟咕嘟冒著泡不停翻滾,並釋放出帶有強烈硫黃氣味的氣體……
其實,他們眼中的這些怪事如果借助現代科學,完全可以被解釋為海市蜃樓、蛇形海洋生物和海底火山。當然,經此一劫還能大難不死回到家鄉的人想要怎麼吹牛都是可以的。
話又說回來,那一夜的暴風雨給元軍艦隊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這已經成為定論。但東征軍的損失到底有多大?不同的曆史資料給出了大體一致但並不完全相同的說法。
首先,我們先看一向號稱最權威的正史資料《元史》。
《元史》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道:“八月份,大家夥兒還沒來得及和敵人打上照麵就全軍覆沒了……十多萬士卒被丟在五龍山下,日本人跑來打我們,我們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剩下的兩三萬人被他們抓了去……十萬之眾回來的隻有區區三個人!”
《元史》說得很清楚,除了乘船逃歸的部分元軍外,因為無船可坐,困在日本的十多萬元軍最終隻有三個人僥幸逃返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