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蘇這才點點頭離開。
上班後不久,周邵軒來了,一來就讓大家到會議室開會。
“無憂,怎麼了?一天不見,就成獨腳將軍了。”吳穎路過無憂身邊的時候,見她走路不方便,就過來扶她。
無憂抬頭一笑:“昨天不小心碰到了,謝謝你啊。”
就這樣?吳穎自然不信,卻也不好再問什麼。
因為無憂有腳傷所以走路很慢,在吳穎的攙扶下兩人進會議室時,其他人都已經坐好了。見她們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們身上。
無憂歉意一笑,和吳穎在最後麵找了個位置坐下。
周邵軒看著麵色蒼白的程無憂連走路都略顯吃力的樣子,眉頭緊皺。眼神掠過她重新停在眾人身上,布置了近期的工作任務。
“程無憂,稍後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會議解散,周邵軒的視線停留在無憂身上,說完之後率先離開會議室。
他承認他昨天有些無理取鬧,可當時看著齊子衡的神情就是很不舒服,不用想也猜得到齊子衡和她的關係,隻是想聽她從嘴裏說出來,可哪裏知道一向幹脆的她竟然不說,於是沒來由地發火了,口不擇言亂說一氣。後來想想,整個過程中,除了會議中的走神,無憂沒有任何其他失常的舉動,甚至在他麵前讓他幫她拍冰水止鼻血,動作親昵,她都沒有拒絕。而他就這樣把她丟在那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而且還是中午最熱的時候,她又剛剛才流過鼻血……想著之前她略顯疲憊的神色,已經快到公司樓下的他把方向盤一打,立刻往回開。
回到讓她下車的地方卻沒有看見人影,他知道這個地方不好打車,她走也走不遠,於是開車沿路地找,卻沒有看到人,不得不回到公司。心裏始終放不下,又拉不下麵子,讓前台小鄭打電話問,他在旁邊聽到接電話的不是無憂,是另一個女人,說無憂中暑了在醫院。
可剛才一進公司,就看見她的臉色比昨天還蒼白,不僅如此,腳還受了傷,如果是中暑絕對不會是這副模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無憂謝絕了吳穎的攙扶,等所有人走光了,這才離開會議室,一瘸一拐地朝周邵軒的辦公室走去。
不知道他找她什麼事,如果是工作,剛才何不一起說了?還多此一舉單獨“召見”;如果是其他,他們也沒什麼好說吧。
停在門前,無憂敲了敲門。
“進來。”
無憂推開虛掩的門,走近兩步:“周總,找我什麼事?”
周邵軒眼神示意旁邊的沙發:“坐吧。”
無憂站著沒動,臉上一如既往地帶著笑,笑裏卻是從未在他麵前出現過的清冷和疏離:“我站著聽就好,有什麼事,周總請說吧。”到底是有了隔閡,不再像以前一樣大大咧咧、肆無忌憚。
周邵軒沒想到他昨天的一番話會讓他們之間第一次產生距離感,即使最開始認識的時候,也不曾見她這樣刻意地疏遠,心裏很是難受,臉上卻還是神色如常:“你的腳怎麼回事?如果不方便可以請假。”
無憂還是那樣疏離地笑:“謝謝周總關心,小傷而已,不會影響工作的。”
周邵軒點點頭:“那就好,你出去工作吧。”
“是。”
無憂吃力地離開周邵軒辦公室,順便還幫他帶上門,回到自己位置上開始工作。
在她轉身的瞬間,周邵軒臉上的平靜支離破碎,痛苦的神色讓人一覽無餘。她吃力的樣子,那瘦削的背影,蒼白的臉色,都讓他痛得不能自抑,更讓他痛苦不堪的是她眉宇間的疏離。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昨天他怎麼也不會說出那番傷人的話,怎麼也不會放她下車。可世上沒有後悔藥,錯了就是錯了。
前麵的戰場沒有敵人,隻要爬到高地就算贏,盡管高地難以攀爬,但無論如何都比同別人搶一個高地強。可他就是在隻要爬到高地就算贏的情況下,一不小心就從半山腰上掉了下來,你說可氣不可氣?
這樣的失誤隻能有一次,他不會再讓它發生第二次。
中午下班時間到了,還沒叫外賣,就有人給她送飯來了。
無憂很是奇怪地看著送外賣來的人:“我還沒有訂飯啊?”銀杏的鮑魚燕窩粥,四百八十元一碗,是人民幣而不是新台幣,她還沒有有錢到要燒錢的地步。
“是你朋友一早就訂好的,已經付過錢了,祝你用餐愉快。”那人說完,徑自放下粥和幾個精美的外賣盒子就走了。
“不是我訂的,你拿走,聽到沒?哎,別走……”等無憂瘸著想要追過去,那人已經充耳不聞地消失在電梯門後了。
無憂無奈,隻得回到座位,一一打開飯盒。見除了鮑魚燕窩粥外,還有木耳炒豬肝,金針菇肉卷,蒜泥菠菜,涼拌三絲,都是補氣補血的。
一看菜式,無憂心裏大概有譜了。要是她自己,肯定舍不得買這些東西來吃,就她那點工資,一個月的錢買十碗粥都不夠。
許蘇太了解她了,所以事先不給她打招呼,直接訂好了送來,讓她無法拒絕,這樣她還能不吃嗎?
許蘇對她好,她是知道的,可這樣會不會太奢侈了點?
貴果然有貴的道理,這個粥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喝,看上去清淡無比,卻是美味得連舌頭都想吞下去。配菜也都是些家常菜式,但味道卻比小館子裏麵的好吃得多。本著不能浪費的原則,無憂將粥和小菜全部一掃而空,吃完後,撐得連路都走不動了。
吃了飯給許蘇打電話,許蘇卻打死也不承認,說並沒給她訂飯。無憂也不和她爭辯,要是許蘇承認的話,就不會背著她給她訂飯了,她不過是不想自己覺得欠她的吧,所以以這樣的方式關心她。無憂何嚐不知道,也不多說,隻鄭重地給她說這種事情可一不可再二後就掛了電話。
下午沒什麼要緊事,無憂樂得清閑,逛逛平日愛去的論壇,就這樣消耗掉整整一個下午。
剛下班就接到許蘇的電話,說已經在樓下了,掛了電話無憂一瘸一拐地就往樓下走。
剛進電梯聽見有人喊等一下,無憂隻得再次按了電梯,等那人一進電梯才發現,是周邵軒。
換做以前,或許還能說說話,聊聊八卦。現在她已經認清了關係,上司和下屬,怎麼可能會在一起聊天?所以周邵軒一進來,無憂就退後兩步,無形之中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電梯中一片沉默,因為周邵軒的近距離存在,無憂不由自主又想起了昨天他說的那番話,全身都覺得不自在。
好在電梯很快就到了一樓,門一開,無憂逃似的出了電梯。隻想快點離開卻忘了腳上的傷,一個不小心,受傷的腳就重重地踩了下去,頓時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無憂條件反射地提起疼痛不已的腳,另一隻沒有準備好的腳根本站不住,一時身體失去平衡,斜斜地往下倒,眼看就要摔到地麵上。
說時遲那時快,從後麵突然衝過來一個人,及時接住她往下倒的身體,言語間滿是焦急和關切:“怎麼了?有沒有傷到?”
熟悉的氣息再次將她包圍,已經站直的無憂走了兩步,離開周邵軒的懷抱,這才站定了看著他:“謝謝。”
周邵軒看著空落落的懷抱,苦笑一聲:“沒事。”
無憂客氣地點點頭:“我先走了。”說完就往外走,這下時刻想著腳上的傷,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很穩。
周邵軒上前兩步和她並排而行:“我送你吧。”
“謝謝你的好意,不用了。”無憂客氣地拒絕。
周邵軒心裏氣悶,麵上卻一臉平靜:“你這樣擠公交也不方便,受傷了沒有請假休息而是堅持上班,這樣盡職盡責的員工,公司也理應照顧。”
無憂客氣地笑:“這是應該的,周總不必掛懷,我先走了,再見。”不再同他多說,向外麵走去。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周邵軒愣在原地,想起不久前的一段對話:
“有這樣的員工,是你的福氣,你還有什麼可不滿的。”
“嗯,確實是我的幸運。都八點多了,走吧,我請你吃飯,算是犒勞你這麼優秀的員工。”
“可不可以折現?”
“不去拉倒。”
“我去,我去!”
多麼相似的場景,她不是應該同上次一樣說有這樣的員工是你的福氣,繼而理所當然地等待著他的犒勞嗎?因為這次比起上次來,可以更加名正言順地蹭肉吃,可為什麼她卻沒有?
難道這就是她劃清關係後恢複到正常的舉動嗎?為什麼他會覺得失落,看著她一瘸一拐的樣子,心裏泛起微酸。
她不讓你送你就不送嗎?周邵軒,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了?
周邵軒心裏突然想起一個聲音,片刻怔忡之後,笑了。是啊,從來他都沒有順從過她的意願,這次當然更是不會了。
這樣想著,快步向外走去,很快就發現她的身影,正要走過去,腳步卻慢了下來。因為他看見在無憂走過去的同時,一輛車的門緩緩打開,駕駛座上,一個美女伸出腦袋,正招呼她上車。
原來她已經有人接了,這樣也好。看著她上了車,留心地看了看車牌號,這才轉身去停車場開車。
無憂原本以為給許蘇說了不要再給她叫那麼貴的外賣,這件事情就這樣完了,可沒想到之後的每天中午,銀杏的工作人員都會準時將外賣送到公司,看到那將餐盒一放就迅速離開的送餐員,無憂哭笑不得,照例乖乖吃完,吃完後打電話給許蘇,批評她不知道勤儉節約,許蘇照樣打死也不承認。
就這樣過了一周,無憂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了,所以這天還不到十二點過五分,才十二點過一分的時候,無憂就守在公司門口了,準備來個守株待兔,好好問一問。畢竟如果這要不是許蘇訂的,那她就這樣吃了,不是有無功受祿之嫌嗎?
那人沒想到無憂有這麼一招,所以這天放下餐盒還沒走出大門,就被躲在門後的無憂給逮住了。
無憂看著他,嘿嘿直笑:“這下你跑不掉了吧?看你還不老實招來。”多虧這幾天的猛補,之前流的血又都回到身體裏了,腳上的傷也不那麼痛了,所以走路也比較正常了。
昨天去醫院換藥時,醫生還說比想象中的恢複得好,已經不用去上藥了,隻需要自己在家隔天換次紗布而已,因為裂開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估計一周之後就痊愈了。
或許是無憂笑得太過猖狂陰險,那人竟然有些發抖:“你要幹什麼?”
無憂止住笑,親切地拍拍他的肩膀:“別怕,就問你幾件事。”
那人這才鎮定下來:“你問吧。”
“是誰讓你送飯到這裏來的?”
誰知那人聽了後,輕蔑地看了無憂一眼:“我不負責訂餐,我隻負責送餐,訂餐和送餐是分開的。”那輕蔑的眼神隻傳達了一個意思,那就是,你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呃……”
不愧是高級餐廳,連一個送外賣的都這麼有性格,無憂抹了把冷汗,想想他說得也對,可又不死心:“難道你就沒聽訂餐的說過?”
鄙視的眼神再次傳來:“餐廳有明文規定,不能追問顧客的信息,更不能私下討論顧客。再說每天到我們餐廳用餐訂餐的都很多,隻需要顧客訂餐給錢,我們就送餐,關於其他的一概不用知道。”
“呃……”
無憂再次沉默,她知道這個服務員的說辭算是客氣,其實他真正想表達的意思是:你這種消費在我們餐廳很普通,算不上什麼,根本不值得注意。
好吧,無憂知道這人說得沒錯,可不甘心就這樣放過這唯一的線索。想著自己每天吃的價格不菲的飯菜竟然不知道是誰訂的,頭皮就開始發麻。這樣送來,不吃吧,暴殄天物;吃吧,心裏不踏實。
那人見無憂糾結,也不開口,也沒趁機逃走。因為這次逃走了,下次同樣要被她逮到,因為聽負責訂餐的小美說這裏是要連續送半個月的,現在才過了一半。
好一會兒,無憂抬起頭來,一臉的討好:“要不這樣,麻煩你幫我到訂餐處問問?”
那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是違反餐廳規定的,要扣錢的。”
無憂一咬牙:“扣的錢算我的。”
那人還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行,我們不能無故收客人的錢。”
無憂怒了,隨即一臉奸詐的無賴相:“你要是不答應我,幫我問問訂餐人的信息,我就到你們餐廳投訴你。”
那人急了:“你不能無中生有,沒事找事。”
無憂笑得很是無恥:“我就是無中生有,沒事找事,怎麼了?哼,你答不答應?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一旦被投訴,重則被辭退,輕則罰款。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是去訂餐處幫我問訂餐人的信息,如果扣錢由我出;二是我去投訴,你等著被罰款或者被炒魷魚吧。”
那人猶豫半天,這才不情願地點點頭:“我會幫你問。”
想著也許明天就不會再送飯來了,無憂多了個心眼兒,要了那個人的電話號碼,並記住了他的員工編號,還把自己的號碼給了他,讓他查到後就給自己打電話,不然就去投訴他。
直到那個人再三保證,無憂才放他走了,走時看著無憂的眼神有些奇怪,無憂也不以為意。愉快地提著外賣到休息室開吃,送都送來了,難不成丟了?如此暴殄天物,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第二天,無憂終於知道那個人走時為什麼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了,因為根本沒必要留電話,那個人還會繼續送飯來。
見他出現,無憂笑得跟狐狸一樣:“問了嗎?”
那個人點點頭:“問了,不過除了知道這個訂餐的是位小姐以外,什麼信息都不知道。”
“那你問沒問長什麼樣子?”
那個人搖搖頭:“這位小姐是電話訂餐。”
無憂不相信:“那她是怎麼付錢的?”
“她是我們店裏的會員,直接記賬。”
無憂一喜:“既然是會員,這個信息不是更應該查得到嗎?”
那個人連忙搖頭:“這個真是不行,我們有嚴格的規定,會員信息是堅決不能泄漏的,這屬於顧客隱私。”
無憂實在是很不甘心,可又沒辦法,她也知道會員信息一旦泄露是要負法律責任的,讓這個人去查是很勉為其難,盡管不甘心也隻有算了。無憂也不為難這個送餐的人,那個人見無憂難得的不為難他,於是主動告訴她還要繼續送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