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站起來:“去哪裏?”
周邵軒看著無憂笑:“怎麼?還怕把你賣了不成?”
無憂走過去,一臉正經地搖搖頭:“不怕,隻要記得分我錢就成。”
兩人出了餐廳,泊車小弟已經把車開到門口等著了。
上了車,無憂看著周邵軒長歎一口:“老大,你都沒聽人說過嗎,施恩不圖報,你卻是一刻都等不及,做人哪有你這樣的?”
周邵軒睨了無憂一眼:“也有一句話叫,受人恩惠千年記,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還有,你放心,施恩不圖報,這個人永遠不會是我。”
呃……無憂沉默,再一次領會到周邵軒那張嘴殺人於無形的厲害,她還過不了兩招,就丟盔棄甲、潰不成軍了。看來要在口舌之爭中戰勝周邵軒,她還需要多多努力。真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車子開上人民南路,在寬闊的瀝青路上疾馳。
“這是要去哪裏啊?”
無憂開口問道,要死也得死個明白吧。
周邵軒冷哼一聲:“還真怕我把你賣了?放心,就你這樣,想賣也得有人要才行。什麼都不會,隻知道吃肉。”
老大,我知道我一無是處,你也不用一說再說吧。無憂欲哭無淚,她又做什麼惹著他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想了半天也不明白。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這個男人的心,絕對是以納米衡量的。想不通無憂也就不想了,何苦白白浪費腦細胞,周邵軒的喜怒無常,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也習慣了。
車子在MAISONMODE前停下來的時候,無憂才知道周邵軒是來買衣服的。但是……但是……他買衣服跟她報恩有關係嗎?
“雖然你的審美我不敢恭維,但至少應該比隻會說好的售貨小姐好。”周邵軒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話,就長腿一伸,進去了。
無憂一邊想這句話是不是讚美,一邊像個下人一樣緊緊跟在後麵。最後還是暫且把這句話歸為讚美,這樣比較好過一點。
話說她離開成都的時候,這裏還沒有MAISONMODE大樓,這次回來也沒來過。不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她也知道這個牌子是奢侈品。既然都是奢侈品了,那就徹底跟她沒有關係了,要不是周邵軒來這裏買衣服,她估計這輩子都不會踏進這裏。
不能買,飽飽眼福也是不錯的。無憂看著周邵軒在男裝店停下來,馬上就有小姐麵帶微笑地走過來招呼。
“這件怎麼樣?”
周邵軒指著一件青色打底細白條紋的西裝問無憂,不過他似乎不需要無憂的意見,因為還不等無憂回答,他已經拿著衣服進了試衣間。
看著推開門出來的周邵軒,無憂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有一副很標準的身材,穿什麼都是好看的。那樣一件粗粗看上去沒什麼特色的衣服,穿到他身上,華貴瀟灑之氣盡顯。上等麵料,獨特的剪裁,細微之處匠心獨運的設計,怎一個好看了得!
“老大,這件衣服你穿肯定比他們的模特穿上還好看。”
周邵軒轉過頭看著無憂:“你看過他們請的模特穿這件衣服是什麼樣子嗎?”
無憂搖搖頭:“沒看過,不過想想就知道你比他們穿上好看。”
最成功的謊話就是百分之九九的真話加百分之一的假話,無憂是沒看過模特穿這件衣服的樣子,可周邵軒穿這件衣服確實很好看。
男人和女人一樣,都是需要讚美的。周邵軒嘴角隱約的笑意證明無憂拍的這個馬屁是多麼的成功,就見他進了試衣間,出來的時候把衣服給售貨小姐:“包起來。”
這時無憂在一排衣服中看見一件深紫色的西裝,不由得走過去。這件衣服和其他衣服麵料都不一樣,摸上去茸茸的,觸感特別細致柔軟,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的。翻翻標簽,五位數,價格很嚇人,但她確實很喜歡這件衣服。
西裝不管是商務正裝還是休閑裝,都會讓男人看起來精神,但也都中規中矩。可這件衣服卻不一樣,從絲絨的麵料到大膽的深紫色再到暗底的花紋,無憂隻想到了四個字,那就是暗地妖嬈。
完全不搭邊的四個字,卻是她對這件衣服的感受,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這件西裝會讓她有這樣的感受,可這感受卻是實實在在的。
仿佛在黑夜裏開出的暗紅色的大花,光華流轉,邪魅妖嬈,可這一切卻都被那最為嚴謹的黑色所包裹,所藏匿。那絕美的景致看不到,看不清,一切詭異而魅惑。一旦撫摸上,就如同輕輕地撩開黑色的麵紗,霎時,釋放出所有豔麗邪魅。
這感覺,像極了周邵軒。
紫色,並不是所有人穿上都好看,尤其是男人,更別說還是西裝。可不知道為什麼,無憂就覺得這件衣服要是穿在周邵軒身上,他一定會是風流倜儻的,有著別樣風情。因為他跟這衣服的味道很像,看上去或許隻是賞心悅目,但是內心裏卻是別有乾坤。
大多數時候,他的眼睛是平靜無波的,身上不會透露出絲毫情緒。這個時候你看他,隻能說這是個好看的男人,哪怕好看到極致也僅僅隻是好看。可當他的眼睛開始閃動,嘴角上勾,眉梢微揚的時候,撕去了那層冰冷的外衣,整個人散發著勾人心魂的氣息,像隻千年得道的妖,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是風情。
“看什麼呢?”周邵軒已經刷了卡走過來。無憂忙放下手裏的衣服,回過頭看著周邵軒一笑:“沒有,好了嗎?”
周邵軒點點頭,把袋子給無憂提上,繼續朝下一家服裝店進發。無憂拿出單子看了看,天哪,這個男人真是在燒錢,五位數的衣服考慮都不考慮就買下了。
話說,這是個什麼情況?
一般情況下,一對男女一起逛街買衣服,不論他們是什麼關係,提袋子的不都是男人嗎?可看看他們,周邵軒在前麵看衣服,無憂像個下人一樣跟在後麵提衣服。雖然說是報恩,也不必如此吧。
無憂本來就是個懶人,能坐著不站著,這一圈走下來,腿都軟了。看看手上已經提了五個袋子,不由得苦笑,這個男人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購物狂。看他這個架勢,好像要把這一季穿的衣服全都買完。
周邵軒確實是這樣想的,以前他的衣服都是訂做的。可現在有個傻子陪著,親自來買衣服感覺也不是那麼討厭。
“這裏有幾家女裝也不錯,我們去看看?”又買下一件米色風衣後,周邵軒向無憂提議道。
無憂接過袋子,連忙搖頭:“我可沒那麼有錢,即使有,寧肯用這筆錢吃半年肉,也不會花在一件衣服上。”
周邵軒一臉輕蔑:“就你那誌向。”
無憂頂回去:“我的誌向怎麼了?我這就叫做理想符合實際。我要像你一樣有錢,我也天天來這裏買衣服,不看價格,喜歡就抱回去,管它穿著合適不合適,就當欣賞。可我不沒錢嘛,哪能像你這樣財大氣粗的。”
周邵軒淡然一笑:“也是,那就等你很有錢了,到時候,換我陪你來掃貨好了。”
無憂歎了口氣:“算了吧,這輩子是指望不上了。”
“你就怎麼知道指望不上?”
無憂白了他一眼:“要像你這麼有錢,無非有兩種途徑,一是傍大款,二是自己努力所得。傍大款,我是沒戲了,也沒大款會要我,至於自己努力嘛,我窮盡一生也做不到你這個程度。所以,人啊,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周邵軒隻看著無憂搖頭淺笑,別有意味地說了一句:“凡事別太早下結論。”
當他在安慰自己,無憂不以為意地一笑:“其實我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很好,雖然我很喜歡錢,但還沒喜歡到為錢付出一切的地步,如果真是那樣,錢對於我而言,就失去了它本來的價值了。”
周邵軒不置可否,但,不可否認,自己很喜歡她的這種心態。她要不是有這樣爽朗坦蕩的性格,估計今天站在這裏的也不會是她了。
衣服買好,兩人就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無憂的電話響了,望著周邵軒歉意地笑笑,拿出電話。電話上沒顯示名字,隻有一串數字,無憂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接了起來:“你好,哪位?”
對方是個女的,聲音輕柔,還很熟悉:“程小姐嗎?你之前訂的那套二十四史今天到了,你隨時都可以過來拿。”
無憂麵露驚喜:“真的嗎?謝謝你啊,我馬上就過去。”
電話那頭的小宋淡笑著說:“不用這麼著急,你隨時來都可以的。”
“嗯嗯,謝謝你了,真的非常感謝。”掛了電話,無憂臉上還寫著興奮。沒想到竟然是老房子的服務員小宋打來的電話。
老房子有項服務是無憂超級喜歡的,非常貼心,那就是你喜歡的書籍若這裏沒有,隻需要告訴他們,他們就會去訂購,也可以幫你買到。這套二十四史是無憂偶然在網上看到的,別樣記載曆史的方式,她非常喜歡。可電子書遠沒有紙書看得舒服,所以有一次去老房子就給小宋說了,小宋當時什麼都沒說,隻讓她留下電話號碼,說幫忙找找,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
這世界上除了吃肉還有什麼事情會讓她如此興奮?周邵軒將無憂的激動盡收眼底:“去哪裏?我送你。”
無憂本來想拒絕,可周末下午的市中心,確實不容易打到車,而這套書是她渴望已久的了,略微思索之後點頭同意。
看著無憂如獲至寶地捧著那套書,周邵軒哭笑不得。來的路上,他一直猜測會是什麼人讓她比吃肉還興奮,沒想到不是人,而是一本本的書。
高興之餘,無憂犯難了,因為自己身上並沒有那麼多錢。猶豫再三,無憂不舍地放下書,手還摩挲著書皮,不好意思地看著小宋,和她商量:“小宋,你看可不可以這樣,這套書先放在這裏,我過幾天再來拿。”
小宋點點頭:“沒問題。”
無憂連聲道謝,回過頭才發現周邵軒還在旁邊,看他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便說請他喝茶。
周邵軒自然同意,一開始來他就環顧四周,細細打量了個遍。看無憂這樣子,早已經是這裏的常客了。這個傻子還真會找地方,安靜的巷子深處,舊時建築,清淡茶香,濃墨書香,真是個享受的地方。
無憂領著周邵軒上二樓,在老位置坐下。無憂坐下一翻開書,就顧不得周邵軒,自己暢遊在書海中了。
周邵軒舒適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看著對麵早已沉入書中的無憂。
此時的她安靜地坐在那裏,神情專注,表情柔和,和平時憨憨傻傻的樣子完全不一樣。這才是最真實的她吧,沒有任何偽裝,不會用傻笑和迷糊去掩飾內心真正的情緒,更或許,她連情緒都沒有,那些癡傻和迷糊也都是真實的。
對生活沒有多餘的要求,沒有欲望,唯一的要求便是吃飽喝足,當欲望僅僅隻是物質基礎,還是最基本的物質生活時,便不能再稱其為欲望。
她的生活很簡單,她的願望很簡單,所以很輕易地就能夠得到滿足。表麵上看似沒心沒肺,對誰都一副不設防的樣子,其實卻是最自私的,自私到不會把任何東西放到心裏,自私到不允許自己受到哪怕一點點的委屈,自私到心裏隻有她自己,除了自己,再也沒有任何其他東西。
除了工作,她也很懶,懶到不肯動用一點點腦細胞來思考問題。許多事情你說她真的不知道嗎?錯,她知道,她隻是懶得去想,一切反應都交給本能。她喜歡這樣迷迷糊糊過日子,不願意看得太清楚所以就不去看清楚。
不覺想起中午在海鮮館吃飯的時候,其實他們一進來時他就看見她了,之後張裴陽的殷勤,他也都看在眼裏。那個叫張裴陽的明顯對她有意思,她沒有看出來嗎?
不是的,她知道,隻是不點破而已,這樣才不至於尷尬。不然她為什麼當著自己好朋友的麵兒把那隻張裴陽給她夾的大閘蟹讓他吃了?既然大家都已經知道她會過敏,不吃也沒關係,可她仍然讓他替吃了,說的是為了不浪費,但到底是為什麼,他和她都心知肚明。
所以他說她欠他一個人情,不是因為自己幫她吃螃蟹,而是被她當成擋箭牌。
就是這樣,她的一切反應都出於本能,懶得去想,用最簡單的方式去對付最複雜的局麵,對付不了就忽略。大智若愚,大愚若智,說的就是這傻子吧。
無憂,無憂,假若如此,真能讓你無憂,便再給你些日子吧。
不知不覺,一杯茶已見底,服務員添茶的時候,周邵軒在服務員耳邊說了幾句什麼,說完後,服務員連連點頭,然後迅速離開了。
服務員再次出現的時候,手上端著一個托盤,托盤裏散發著濃濃的食物香味。
周邵軒看著無憂此時的樣子,有趣極了。她的眼睛還在書上,鼻子卻開始動了動,又動了動,最後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抬起頭來四處尋找香味的來源:“好香。”
這時候服務員已經走過來,將桌上的書收了收,這才放下托盤,把菜肴一一擺放在桌子上:“先生,這是您讓點的晚餐。”
周邵軒點點頭:“謝謝。”
服務員退下,無憂看著周邵軒一雙眼睛冒著精光:“這是?”
“吃吧,不是吃晚飯的時間到了嗎?我可不想陪你餓肚子。”周邵軒取了一雙筷子遞給無憂,自己拿起另一雙筷子吃起來。
原來剛才在無憂沉迷於書海的時候,周邵軒已經讓服務員訂了晚餐。
無憂這才想到自己竟然一直忽略了周邵軒,略感赧然,接過他遞過來的筷子:“真是不好意思得很,老大,忽略了你不說,還讓你請我吃晚飯。”
周邵軒揚眉:“沒事,反正是你給錢。”
“呃……”
無憂伸向泊油絲瓜的筷子生生停在空中:“不是你請?”
周邵軒看著無憂粲然一笑,好不真誠:“不是你說請我喝茶的嗎?既然這飯也是在這裏一並解決的,自然是由你請了。”
無憂啞巴吃黃連,隻得認了。這個人,從來是吃不得虧的。算了,算了,誰叫自己今天答應坐了他的車呢,現在就算兩兩相抵,債務償清。
付錢的時候,無憂隻覺得肉痛,也不知道是從哪家飯店叫的外賣,看上去也都隻是家常菜而已,幾個菜竟然要兩百多,這麼貴,不是搶人嗎?還做什麼生意,幹脆關了飯店,搶銀行得了,無憂悶悶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