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賠不賺的買賣我當然不會做,剛才我也提到了,你得到這一切的條件就是負責一半的油錢,並不是免費的。我省了一筆錢,這就是這筆買賣中我得到的利益,所以我們是各取所需,而不是一方得益。”周邵軒的語氣極為誠懇。
仿佛是這樣的,可是無憂還是不相信:“你向來注重個人私密空間,不可能會因為這點錢就讓人闖入你的私密空間。”
他們同住一個屋簷下的那兩年,無憂發現一個現象,那就是很少有朋友到周邵軒家裏來。偶然的情況下,聽楊逸說周邵軒這個人有個怪癖,那就是極為注重個人私密空間,除非是關係非常到位的朋友,才會允許到家裏來玩,而且都還是偶爾。後來,她經過觀察發現,除了家以外,對周邵軒而言,車也是他的私密空間,他很少會願意讓別人坐他的車。所以當同事們知道他們住在一起,並且每天一起上下班的時候,都認為他們有奸情。隻有無憂自己知道自己是為了還債,迫不得已周邵軒才讓她入住的。
周邵軒還是笑,見招拆招:“如果是別人,我當然不願意,可過去兩年我們同住一個屋簷下,每天一起上下班,早已經分享了同一個私密空間,從某種程度上說早就不是外人了,並且也都已經習慣了。你說是不是?”
也是,過去兩年,兩人一直住在一起,算不得外人。
無憂想了想,最後一個問題:“你不像是連這點錢都要斤斤計較的人啊。”
周邵軒反駁:“我的每一分錢都是自己親手掙來的,不是撿來的,自然要合理利用,減少不必要的花費。你不是每天都在說要勤儉節約嗎?難道我就不能勤儉節約?”
無憂陷入了沉思,每天早上可以多睡半個小時,不用怕被小偷光顧,也不用再在寒風中等車……這麼多誘惑,實在太難以抗拒了。想想自己是給了錢的,而不是吃免費午餐,想來應該沒什麼問題,於是無憂答應了。
都“同居”過了,拚個車算什麼。
這下兩人就更是同進同出了,隻要沒有特殊情況,每天一同上班一起下班。要說這樣還沒有關係,鬼才信。
一時之間公司裏關於他們兩人的八卦甚囂塵上,不過,為了別人而讓自己過得不舒坦,那一向不是她程無憂做的事情。
到了薛凡家,讓無憂意外的是薛凡的丈夫也在。這是無憂第一次見到薛凡的丈夫,她兒子沒在。薛凡的丈夫看上去很熱情,但是客氣中的疏離不容置疑。好在很快就開飯了,看著飯桌上滿滿一桌子菜,東坡肘子、糖醋魚、烏骨雞……豐盛得不像一般的家庭晚餐,倒像在飯店裏吃飯一樣。
看來這頓飯薛凡已經準備了很久了,希望不要是鴻門宴就好。
薛凡說今天難得家人團聚,怎麼能夠不喝酒呢,於是一人倒了滿滿一杯煮啤酒。
飯間,薛凡的丈夫給她倒酒,薛凡殷勤地給她夾菜,其餘的隻字不提,弄得無憂恍惚以為這隻是一頓普通的飯局,末了,薛凡突然問了一句:“你和你媽媽還有聯係嗎?”
無憂一愣:“一直沒聯係,您問這是……”
薛凡歎了口氣,餘光卻仔細地觀察著無憂的神色反應:“聽說她最近也回來了,仿佛正在鬧離婚。”
無憂頓時知道這頓飯的主題了,放下筷子:“您大概也知道她說過和我斷絕母女關係的事情了吧?”
“可她畢竟是你媽媽,再說,現在又這樣……”
薛凡的話明顯沒有說完,無憂也無意追問。無憂這樣,薛凡反而不好再多說什麼,隻一個勁兒地給無憂夾菜。
這一頓飯吃了兩個小時才吃完,其實桌上的菜都沒有動,大家都沒有心思吃飯。吃完飯坐了一會兒,無憂就告辭了,已經快到十點了。離開的時候薛凡送她到小區門口,像是有話要說,最終卻還是沒有說。
走在路上,忽然一陣寒風吹來,腦袋一暈,無憂覺得胃裏開始翻湧。
一桌子的菜她都沒怎麼吃,酒卻是喝了不少,開始還不覺得,現在被風一吹,酒意就上來了。腳軟軟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無憂想,自己真是有點醉了。走了一會兒也沒看到有出租車,倒是看到公交站台那裏有凳子,索性走過去坐下,準備就在這裏坐著等車。
其實還隻是秋天,說冷也並沒有多麼冷,尤其是她剛喝了酒,心頭還覺得有些熱。因為是晚上,所以街上行人很少,連車都很少,整條街在路燈的照射下,顯得冷冷清清。
這樣的夜晚,隻有一個人的站台,無憂坐在冷風裏,有點遺世獨立的感覺,不知怎地,鬱結了一整晚的心情在這原本應該淒楚的時刻豁然開朗。微微閉上眼睛,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因著醉意懶懶地靠著站台,小聲哼著歌。
又是星期三,每周去華億開會的日子。無憂背著包提著兩袋豆漿下樓,看了看表,這個時間周邵軒應該要到了。
下了樓等了半個小時卻也不見人來,無憂掏出電話給周邵軒打了過去,電話通了卻沒人接,掛了再打,還是沒人接。
情況好像不大對!
周邵軒有個很好的習慣,那就是特別準時,約好是幾點就是幾點。除非遇到不可抗拒的因素,都不會讓別人等,即使真的不能趕到也會打電話說一聲。可現在都過去半個小時了,不僅沒看到人影,連電話都沒一個,打過去還沒人接。
難道出事了?這個想法一冒出來,無憂來不及多想,快速向周邵軒家走去。周邵軒在這裏也沒什麼朋友,算得上很熟悉的,也就隻有她了。
電梯一到十二樓,無憂衝出電梯,跑到周邵軒家門前,使勁兒按門鈴,一邊按還一邊注意地聽著裏麵的響動,這隔音效果也做得太好了,聽了半天愣是什麼動靜都沒聽出來。隻聽到門鈴響,卻沒見有人開門。
無憂一邊按門鈴一邊拍門:“周邵軒,周邵軒……”
直到手都拍紅了,裏麵也沒反應。
難道不在家?無憂放棄拍門,轉身拿出電話,準備打到公司去問下小鄭,看周邵軒有沒有在公司。
就在此時,一直緊閉的門竟然開了。
無憂顧不上撥通的電話,目瞪口呆地看著麵顯疲憊、無精打采的周邵軒穿著睡衣,低著頭好好站在門口,聲音滿是不耐煩:“誰啊?”
無憂愣住了,臉上滿是震驚:“你……你竟然在?”
周邵軒聞聲抬起頭來,看見無憂很是吃驚:“你怎麼在這裏?”
見周邵軒好好的,看見她還一副吃驚的樣子,無憂想起自己之前的擔心,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不滿地抱怨:“老大,你看看幾點了?你就是不能準時來,你也得打個電話吧;就算想不起打電話,我打電話來你也不要不接呀,弄得人還以為你怎麼了呢。眼巴巴火急火燎地跑來,門鈴按得震天響,聲音都吼啞了,你也沒個聲響。結果,你還好好地在睡覺,你說這叫什麼事兒啊!”
聞言周邵軒笑了,笑得像隻得逞的狐狸:“原來你在擔心我!”
隻是那笑裏,有著明顯的力不從心。昨天晚上忽冷忽熱,整晚都沒睡好,直到天亮他才睡著,才睡著沒多久就被震天響的門鈴聲吵醒,這才發現自己睡過了。開了門,沒想到,竟然是她。
抱怨完了,冷靜下來的無憂明顯感覺出周邵軒不對勁,他精神有些恍惚,臉上還有不正常的潮紅,略帶遲疑地問道:“你生病了?”
周邵軒不置可否,心情很好地讓無憂進門,自己往樓上走去,腳步有些虛無:“你坐一會兒,我換了衣服馬上就下來。”
這下不用懷疑了,可以肯定周邵軒真是生病了,不然不會這麼迷糊。無憂連忙走過去拉住他,真是的,生病了就好好養病吧,還不消停。誰知,剛一碰到他的手臂,無憂就驚叫起來:“天,怎麼這麼燙!”
周邵軒任由無憂拉著自己,停下腳步,低下頭看著無憂,嘴角還帶著輕笑:“我想我在發燒!”
無憂抬起頭瞪著他,要不是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早就一巴掌拍過去了。哪有知道自己發燒還不去看病的,而且還笑得這麼愉悅,仿佛不是在生病,而是在享受。這個男人,真是欠揍!
現在他是病人,病人最大,無憂告訴自己不要生氣。然後把正發著高燒的周邵軒拉到沙發上坐下:“看醫生沒?吃藥沒?”這個男人毛病不少,一個大男人討厭看醫生,討厭吃藥,以往每次感冒了,都靠食物治療。
她不用等他回答,也知道:“肯定沒去看,也沒吃藥,對不對?不然不會這麼燙。”說著撇撇嘴:“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周邵軒似笑非笑地靠在沙發上,看無憂絮絮叨叨的樣子,覺得分外有趣,很久沒有看到她這個樣子了,以前在北京的時候,隻要他生病,平時裏恨不得在他們之間隔個太平洋的無憂立刻會忘記什麼上下有別,事無巨細地照顧他。所以他雖然不喜歡,但也不討厭生病,因為生病是有“福利”的。
想了想,還是善意地提醒她一句:“我們再不去,隻怕來不及參加例會了。”“都這個樣子了,還開會,不要命了是不是?”無憂拿了包,快速往外走,走到門口處還是沒忍住回過頭狠狠瞪了周邵軒一眼:“等我,馬上回來。”
買了一些藥,無憂迅速趕回周邵軒家。她知道這個時候把周邵軒弄到醫院去,是最快捷、簡便的,但想都不用想的是,那個龜毛的男人肯定不會去。
重新回到周邵軒家裏,見他已經換好衣服,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無憂詫異不已,抱著一袋子藥品走過去:“老大,你不會這個樣子還真的準備去華億開會吧?”
沒想到周邵軒果然點點頭:“下周工程就要開工了,所以這次會議一定要去。”
無憂把袋子放到茶幾上,拿出溫度計用濕紙巾擦了一遍,直接往周邵軒嘴巴伸過去:“你不用去了,我去開會就好了,你相信我,我不會出錯的。”
周邵軒張開嘴含住溫度計,因為嘴裏有異物,聲音有些模糊:“沒有車,你怎麼去?再說,這個會議真的很重要。”
無憂翻翻白眼:“我不會打車嗎?操心那麼多。放心,不會出錯的,要是出錯了這個項目的提成我就不要了,這總成了吧?再重要,有身體重要嗎?”
無憂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但周邵軒卻聽得清清楚楚要是出了錯這個項目的提成我就不要了。眼裏的笑意越來越明顯,對愛錢如命的她來說,第一次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比錢還高,這意味著什麼?
看著周邵軒笑得那麼欠扁,無憂真想問他是不是腦子燒壞了,生個病還這麼樂和。將買的藥品分類放好,見時間夠了,無憂抽出溫度計,一看,乖乖,39.4,怪不得他走路都是飄的。
無憂放好溫度計,沒好氣地看著周邵軒,走到飲水機旁接了杯水,然後拿出退燒藥,一起遞給周邵軒:“快吃,這是退燒藥。”
無憂讓周邵軒吃了藥,讓他趕緊回床上躺著,她之前叫了粥,一會兒會有人送過來。想了想,又囑咐他中午再吃一次藥,可又怕他吃錯,索性將他需要吃的藥全部按量放在一個紙包裏,再三叮囑這才準備走了。
周邵軒叫住她:“你去哪裏?”
無憂站起來:“當然是去華億開會,我開完會過來看你。”
“那……”
“砰!”
周邵軒還要說什麼,就聽見關門聲。
看著手裏的杯子,茶幾上整齊擺放的藥品,眼裏是藏不住的笑意。拿起茶幾上的手機,看到那幾個未接來電,心裏暖暖的,這個傻子,還不是那麼沒良心。或許她自己並沒發現,她的關心,已經逾越了正常範圍。
回床上躺著前,周邵軒還是給華億那邊打了個電話,倒不是不相信無憂的能力,隻是不希望有人借故為難她。
緊趕慢趕,無憂到會議室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到了,隻是會議還沒有開始,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一場會議下來,無憂覺得今天甲方的代表好像變溫柔了,語氣也沒有那麼咄咄逼人了。他們問了圖紙的進展、工期的安排、材料的選擇、廠商的預定等諸多問題,雖然繁複,但無憂都一一作出了回答,盡管並不輕鬆。
工人下周一就要開始進場,工程全麵開工。為了配合工程進度和施工管理以及各方麵的協調調度,要從公司抽調幾個人過來這邊辦公。因為暫時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於是和華億溝通後,就在華億辦公樓裏設了兩個臨時辦公室,直到工程結束。
開完會,無憂直接去了周邵軒家,去之前還先去附近的菜市場買了一些新鮮蔬菜和水果。周邵軒在這裏沒有熟識的人,基於同事道義,她也應該照顧他的。
“現在好些了嗎?燒退下去了沒?”無憂駕輕就熟地到廚房放好蔬菜瓜果,切了一盤水果,端到周邵軒麵前。
完全沒有作為客人的自知,自來熟得像這裏就是自己的家一樣,看她這主動張羅的樣子,要說她是這裏的半個主人,都沒人會懷疑。
同樣沒有主人自覺的周邵軒麵容略顯憔悴、精神還算不錯地坐在沙發上,絲毫不介意無憂反客為主,反而對此頗為高興,眼裏透著淡淡的笑意:“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麼的關心我。”
無憂並不承認也不否認:“我當然關心你了,要是你掛了,誰來給我發工資?”
周邵軒聽了隻是懶懶地笑,也不辯駁:一個小感冒就會掛掉?就算掛掉了,也不會妨礙她的工資吧?
無憂見周邵軒的臉上還有些紅,很自然地伸過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手底下的溫度讓她一驚:“怎麼還是這麼燙?你沒吃藥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