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後頓了頓,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又問:"你此次使洋,是先到英國還是先到法國?"曾紀澤答:"回太後話,如果諸事順利,臣擬於十月二十八日從上海動身,賃法國公司輪船,行至馬塞兒登岸,再乘火輪車行至巴黎。巴黎就是法國的都城。法國人見中國的使臣到了自己的國土,按著國際慣例,必有迎接款陪之禮,還會問候皇太後、皇上安,臣則代表太後、皇上回問法國的皇上安。臣若徑行不顧便是失禮於彼,洋人便要怪罪臣等不懂禮節。臣行前,擬從上海發一電報給郭嵩燾,請他到巴黎與臣交印。臣在巴黎就可以直接將給法國的國書交給法國的國王,然後再赴倫敦,遞交致英國的國書。倫敦是英國的都城。"

慈禧太後麵露悅色道:"曾紀澤呀,你很會說話,想得也周詳。你要交給洋人的國書,總理衙門辦好沒有啊?"曾紀澤答:"回太後話,總理衙門辦事很快,兩國國書均已交給臣了。"慈禧太後先滿意地"嗯"了一聲,隨後又問:"你到了倫敦,住處怎麼辦哪?那麼多人,沒有個住處可不行。總住棧房能行嗎?"曾紀澤知道太後對外麵的情形不太了然,看來慈禧太後對總理衙門的事情過問得也不甚多,於是答道:"回太後話,郭嵩燾先前已在巴黎與倫敦各賃了房屋,臣去悉當照舊。臣近與總理衙門王大臣商量,將來經費充足時,宜於各國各買房屋一所,作為使館才好。

外國公使在中國,其房屋都是自買或自造,都不是租賃來的。中國使臣賃屋住,殊非長局,且賃價甚昂。郭嵩燾上日給臣的信上講,賃五六年房便能購買一處房,從長遠打算太不合算。"慈禧太後想了想道:"洋人都是很詭詐的,你在外麵要辦什麼事,要與王大臣隨時討論,不要遭了洋人的圈套。"曾紀澤答:"臣謹記太後的教誨!"

慈禧太後問:"你出洋後,奏報如何遞來?又沒有八百裏快騎,又是水又是山的,可不是麻煩!"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臣近日到總理衙門去辦事得知,郭嵩燾於緊要事件須奏陳者,都是寄交總理衙門代遞。其尋常事件谘商總理衙門,或用公牘,或用信函,均由上海之文報局遞寄。臣擬照舊辦理。其文報局委員,郭嵩燾委派的是遊擊黃惠和,至今尚無貽誤,看來黃惠和還是能辦事的。臣準備還委派黃惠和來辦這件事。"

慈禧太後問:"曾紀澤呀,你出去我是放心的,王大臣們也是放心的。可你隨行的員弁,你可要留意管束,不要在外國多事,令外洋人輕視咱大清。住到外國去,比不得在咱自家的地麵,離我又遠,生出事來可不得了!你要讓他們明白。"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臣恪遵聖訓,於隨帶人員一事格外謹慎。臣對隨行員弁一定嚴加管束,決不能讓他們做出給大清國丟臉的事情。現在能通洋務而深可信任之人,不太好找。臣自接旨日起,就寡思苦想,多方查找,意中竟無其選。臣眼下隻能選擇相識中的讀書人,挑些心中明白辦起事來比較精細的用之。至於混跡於洋場中的通事、康白度(洋人雇傭的買辦)等人,大半惟利是圖,斷無忠貞之悃。隨行員弁不知根底臣不敢輕易攜帶。"

慈禧太後問:"參讚官你有沒有人選哪?"

曾紀澤答:"回太後話,臣擬將陳遠濟選為參讚官。陳遠濟係臣妹婿,臣敢援古人內舉不避親之例,帶之出洋。臣此次出洋任重道遠,非臣親信友朋素日深知底蘊者,不敢將就派任。陳遠濟係原任安徽池州知府陳源袞之子。陳源袞隨江忠源在安慶廬州殉節,乃耿介忠藎之臣;陳遠濟操守廉潔,甚有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