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有些尷尬,支支唔唔地說:“孩兒……在途中看見各種各樣的夷人都奔陽城而來,擔心出什麼亂子,所以……”
“好啦,不用說了,”大禹擺了擺手,板著臉道,“你暫且隨我回宮。小心行事,別老想著出風頭。”
“是。”啟不大情願地答道。
這時,童律、烏木由等守城大將上前迎接。眾特使見危機已過,也爭先恐後地上前稱頌大禹虎父無犬子,又狂讚啟神功無敵。啟剛被父親教訓了一頓,不敢做聲。
大禹拍了拍童律的肩,道:“諸位辛苦了。但是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我們須小心防範,這些家夥說不定還會卷土重來。”“是!”
言畢,大禹低頭不語,快步“走”回王宮。啟和眾大臣、特使尾隨其後。
大禹剛剛坐定,卻見庚辰又飛奔進殿,什麼禮數也顧不得,一下撲倒在地,焦急地大叫:“聖上,不好了,那幫怪獸又殺回來了!”一聽此言,眾特使又嚇得麵無人色。啟站在大禹旁邊,一臉的不屑。
“不出所料……”大禹笑道,“寡人就知道這些爬蟲決不會罷休。”
“聖上,”皋陶見危急時刻大禹還笑得出來,有些急了,“這幫馬腹狡猾得緊,這樣耗下去不是長久之計啊。”
大禹轉過頭看著皋陶,笑道:“不慌不慌,且讓我將九鼎喚出……”
“九鼎?”皋陶稍稍一楞,也笑了。
大禹念動真言,一拍手叫道:“鼎來!”就見九隻碩大的銅鼎竟如同人一般,列隊從遠處“走”來,一搖一晃地到了殿前廣場。眾人不由嘖嘖稱奇。
隻見這九隻鼎個個青光閃爍,瑞靄冉冉,散發出一股神聖不可侵犯之氣。眾人看著鼎,心生敬畏,都不敢說話。這時,又是那反舌國的小子眼尖,突然上前指著一隻鼎大叫:“看,看!這……這就是占……占我家……家園的怪……怪物!”眾人隨他手指看去,這才發現鼎上刻滿了各種各樣的怪物圖象。
“咦,你看,這不就是我們在路上遇見的那個……”
“就是這個妖怪!”
……
一時,眾特使又在大殿上嚷開了,全然忘記這是什麼場合。
啟麵露慍色,忍不住喝道:“放肆!王宮大殿豈容你等蠻夷如此喧嘩!”
眾特使剛剛見識過啟的神力,對他自然有些忌憚,於是都閉口不言。隻是心中忿忿。
“住口!”大禹臉一沉,對啟道,“你怎生說話?去,回後堂歇息!”
“我……”啟還想張口辯解,見皋陶連連對他使眼色,才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他沒好氣地一揖道:“孩兒告退。”然後一臉不平地往後堂去了。
“小兒年幼無知,望諸位特使見諒。”大禹對眾特使道,一臉歉意。
“不敢,不敢。”眾特使齊聲答道。
見啟離開,他們才重新活躍起來。那反舌國特使代言人的身份似乎得到眾人的默認,又是他率先向大禹發問:“聖……聖上,敢問此……此乃何寶……寶物?”
大禹淡淡一笑,道:“此乃當年寡人將九州牧收所貢的金屬收集起來鑄造的寶鼎,頗有靈性,專用來驅魔辟邪……諸位姑且退遠些,待我施法一試。”
待得眾人退後數十米,大禹方才運起神力。隻見他雙手一托,那九個大鼎緩緩升起,在半空中旋轉開來。眾特使竟看得呆了。
隨著大禹雙手舞動,九鼎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竟完全成了一個光環。大禹大喝一聲:“著!”隻見那光環嗖地一下聚攏,隨即向四周放射出萬丈光芒。然後,一切歸於平靜。
此時,眾人驚奇地發現隻有一鼎緩緩降落,其餘八鼎都不知去向。一問才知是大禹施法將八鼎置於陽城八方,以驅散圍城怪物。餘下的這個乃是九鼎之中心。
眾特使將信將疑,這時卻見庚辰又飛奔進來,上前作揖,欣喜地說道:“賀喜聖上,怪物皆自退去矣!”
眾特使聞言始信大禹之言,皆歡呼雀躍,盛讚大禹名不虛傳,神功蓋世。惟有那反舌國特使又發奇想,上前道:“聖上,您……您何不將……將這八鼎置……置於九州八極,那天……天下妖魔鬼……鬼怪不就都被驅……驅走了麼?”眾特使聽他說得還有些道理,也都隨之附和。
“諸位有所不知,”大禹道,“這九鼎的神力隨著其間距離的遠近而變化。若將其放置到九州八極,神力已如強弩之末,隻能是形同虛設。”
“那……我們怎麼辦?”眾特使可憐巴巴地望著大禹。
大禹閉目沉思片刻,道:“說實話,寡人自治水功成以來,周遊神州,怪事見過不少,可此事……寡人確實不知是何緣故。看來……隻有上天庭問問天帝了。”
其實,大禹實在不願向天帝帝嚳求助,畢竟後者與他有殺父之仇。盡管事隔多年,兩人總還是有些心存芥蒂。不過眼下危機重重,大禹也隻能把個人恩怨放在一邊了。眾特使一聽此言自是欣喜不已,趕緊俯首齊道:“聖上英明!”
“聖上,這上天的事非您不能為之,”一旁的皋陶急忙提醒,“但若您上天,這人間的事……”
“那當然是你來管啦!”大禹打斷他的話,嗬嗬笑道。
“這可不成,不成!”皋陶驚得連連擺手,“聖上,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君無戲言!”
“聖上,帝子代執政事情通理順,何不……”
“唉,”大禹搖頭,歎息道,“此子難成大器,寡人決不可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你剛才也看到了,我隻求他少惹麻煩,哪兒還敢奢望他有經國之才!”
“聖上……”
“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多言!”大禹看看皋陶,“從今日起,你就暫行天子之職,不得有誤!”然後他麵對朝堂上的文武群臣:“你等需全力協助皋陶,不得怠慢!”
“臣遵命!”眾大臣齊齊稽首道。
皋陶看著大禹,心頭一熱,當即跪拜,大聲道:“臣遵命!”
大禹又看了看殿上的數百特使,道:“諸位暫且在此住下,待此難過後再做打算。”
眾特使巴不得長住下去,一聽此言,正中下懷,個個樂得臉上開花,趕緊俯首稱謝。
安頓好眾特使後,大禹又把皋陶、伯益二人單獨叫到一起,麵授機宜。大禹清楚,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除了陽城,恐怕整個中原地區都被怪物們肆虐。於是,他告誡皋陶日後切不可出兵協助其他城邑,這樣做隻能徒增傷亡。另一方麵,能接納多少逃難者就接納多少,在城內多建屋舍,多種農田……諸如此類,大禹的考慮之周到讓二人歎服不已。
交代完一切,大禹回到後堂,卻見啟正對著近侍大發脾氣,屋內一片狼籍,滿地都是竹器、銅爵以及陶器碎片。他那把最心愛的琴也被摔成了兩半。
大禹勃然大怒:“啟,你想幹什麼!”
啟回頭見是父親,不但不害怕,反而踉踉蹌蹌走上前來,指著他的鼻子吼道:“為何,為何!你寧願把帝位讓與那個青皮老怪物,亦不願給我!我可是你的親生兒子呀!”
這時大禹才聞到一股濃鬱刺鼻的酒氣。
啟醉了。
那近侍在一旁已經嚇呆了。
大禹不說話,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我是你兒子,我才是天子……”啟就這麼一直吼叫著,最後終於倒在地上睡著了。大禹歎了口氣,心道:“這旨酒亂人性情,是該禁了……”
大禹叫過近侍把啟扶回臥室歇息,自己踱到窗前,神色黯然地望著遠處的嵩高山。“阿嬌,你看到了麼?這……就是你用生命換來的孩兒……我……我對不住你……”
當天傍晚,大禹派人將皋陶、伯益召到自己臥室。二人不知所為何事,心中不禁惴惴。進得屋中,見得大禹和啟端坐席上,啟的臉色很是難看。兩人趕緊上前跪拜。大禹起身將二人扶起,對皋陶笑道:“如今你貴為天子,還向我拜什麼?”兩人入座,侍童端上茶點。
這時,大禹才正色道:“兩位知否寡人今日請你們前來所為何事?”
“這……臣確實不知。”二人齊道。
“唉,說起來還真不該麻煩你們,”大禹歎了口氣,指著啟道,“還不是為了我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父尊大人!”啟忍不住叫道。
“聖上,帝子到底做錯了什麼?他今日可是拒敵有功啊!”皋陶奇問。
“知子莫過父。你們不知道,寡人可清楚得很……”說罷,大禹掉頭看著啟,厲聲道,“孩兒,老老實實回話,你為何中途返回陽城?”
“我……”啟有些慌了,“我……”
“照實說來,你瞞不過我。”大禹的語氣又加重了幾分。
“我……”啟臉色蒼白,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孩兒錯了……”
原來,啟在途中遇見了不少特使,一問方知是各國遭到怪獸襲擊,都來向天子求助。他估摸那些怪物遲早會攻到陽城,所以準備回城稟報,以便早作防範。由於他是神的後裔,走得自然要比特使們快許多。但一路上他隻聽得百姓稱讚大禹、皋陶、伯益等,心生嫉妒。“我貴為帝子,卻沒幾個人識得,叫我如何能咽下這口氣!”說到這裏,啟又忿忿然了。為此,他改變了主意,悄悄返回城中蟄伏,等到怪獸們襲來時方才現身,借機一戰成名。聽完啟的敘述,皋陶、伯益心下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