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芸知道安婧在運用一種很精確的易卦定向法。原來三元派的風水羅經上分布著周易六十四卦,每一卦又分成六爻,每一爻在方位上占了不足一度的角度。在指南針上一般分把周天劃分360度,可是羅經用卦分度可以分成384度,比圓周角的劃分還要精細。這時安婧算出一個卦相當於把範圍縮小在六度以內,但是她向安芸問時間,就是為了把角度縮小到一度以內。
安芸和安婧從柔佛海峽一上岸,就打電話通知張濟文急查柔佛海峽的曆史基建項目。當她們回到國防部時,看到張濟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拿著一張圖紙在會議室裏踱來踱去。
會議桌兩旁坐滿了各級軍官,他們已經在布置行動計劃,可是因為各種問題環環相扣無法定出作戰方案。張濟文一見安婧走進來就快步迎上去,控製不住音量地說:“婧修女真是神算,通過你們的定位現在查到了確切地點。”
柔佛海峽地圖出現在大投影幕上,張濟文揮揮手讓參謀官們靜下來,他拿著教鞭點著地圖說:“我們非法駭入馬來西亞十多個部門才查到這個圖。2007年新加坡和馬來西亞曾經討論過,再建一座海峽大橋促進兩國經濟,馬來西亞很想建這座橋,甚至願意把直橋改彎來遷就我方的要求,到了勘察出圖的階段,卻因為一些國際問題沒有談下去,最後談判還是失敗。但是有一件事我們根本不知道,原來他們還有另一套方案,就是在柔佛海峽建海底隧道。這個方案和大橋方案同時出現,可是因為連橋都沒有談妥,他們幹脆不提出這個方案。現在才知道海底隧道的事他們研究了很久,而且已經開始由工程公司試驗性施工,原以為雙方一定會通過合作,沒想到大橋計劃中止,隧道計劃根本就沒有提出來的機會,於是那個隧道剛剛開工就停了下來。”
安婧知道自己算的卦已經百分百應驗,撅起小嘴,瞥了一眼上次取笑她的幾個參謀官,眼神頗為囂張,那幾個大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安芸問道:“是不是大衛集團承接施工?”
“對,就是大衛集團。”
安芸回來後座位都沒坐熱,她拿起茶杯一口喝完,然後問張濟文:“你們有什麼計劃?”
張濟文鐵青著臉說:“這就是問題所在,我們要有確切證據證明馬沙拉末在那裏,才可以通知國際刑警和馬來西亞配合。但是按安大師剛才在船上的情況來看,對方已經知道被發現,可能會馬上行動,等我們的特工去收集情報,拍回照片再上報、擬定圍捕的話我怕太遲了。我們想直接派特工過去搜索,又怕引起交火,產生國際紛爭,沒證沒據跨國行動會被視為侵犯國家主權,能不能請婧修女再算一卦,至少我們要知道還有多少時間。”
安芸抬起手說:“婧修女算出的是六衝卦,事情隻會快不會遲。現在不用再算了,我先打個電話。”
安芸打通了安良的電話,安良的回複讓每個人都大吃一驚,原來這時安良也正十萬火急地給她打電話。在紐約方麵,達尼爾和艾琳娜的電話同時關了機,也就是說他們已經進入臨戰狀態,貓果然提前了計劃。
整個會議室頓時充滿了張弓拔弩的氣氛,有的參謀官已經按捺不住站起來。安芸也站起來說:“沒有時間了,不能慢慢去找證據。經濟垮了可以重新再來,可是大衛集團有使用地震機的前科,而且對他們來說的確是越快越好,因為半個月前中國四川剛剛發生大地震,新加坡地震帶和中國地震帶是有關聯的,這裏發生地震隻會讓全世界認為是印度大陸板塊再次運動。這是從龍脈震過來的煞氣,除了死人之外,還會破壞國家的龍氣,相當於受到一次軍事入侵,從此華人在東南亞將主權盡喪。我提議馬上動手,特工隊隻帶手槍,便裝進入馬來西亞,如果我們判斷錯了可以按兵不動,要是有發現的話,搶先控製他們的行動比一切都重要。另外準備全副武裝的反恐部隊在海峽這邊待命,隨時準備封鎖水路和空中壓製,如果特工在隧道接戰馬上支援。同時張先生聯係馬來西亞和國際刑警配合,這種情況就算是先斬後奏也要搏一下。”
安婧從身上抽出兩支伯萊塔手槍問道:“我也去,有消聲筒配上嗎?”
安良見過戴維斯之後就一直沒停過,劉中堂為他聯係到承接都市銀行大廈清潔業務的保潔公司。這家保潔公司的老板也是洪門骨幹,知道事情始末當然全力支持,馬上為劉中堂和安良製作了職員工作證,隻要掛上工作證就可以自由進入大廈內每個辦公室。
李孝賢越來越容易疲勞,在開會的時候安良就讓她睡在自己身邊,到全部計劃都完成已經到了半夜。安良把李孝賢安排睡下之後,想試探一下達尼爾在基金方麵的進展,這時卻發現他關了手機。達尼爾是天天晚上在夜總會鬼混的人,半夜從來不睡,手機從來不關,安良心裏猛然有了不祥的預感。隨後再打電話給艾琳娜一樣打不通,艾琳娜和達尼爾是一路人,晚上打不通電話一定有古怪。
和安芸聯係後,安良知道事態嚴重了,立刻對洪門兄弟做了緊急安排。他想到現場指揮,可是又擔心李孝賢一個人在家,他左想右想還是幫她換好了衣服,把她抱到車上,然後乘著夜色衝回華爾街。
當他到了華爾街東河岸邊,抬頭看向120號和都市銀行大廈,兩座大樓的23樓都燈火通明。他再四周看看,隻見兩台保潔公司的貨車正好停在都市銀行大廈的正門前。這座大廈雖然朝向東南方正對著東河,可是大門卻開在對著華爾街的北方側角。安良把車開過去貼著窗戶看看,保潔公司老板正坐在車裏把風,他把安良指到大廈正麵的東河邊。安良又把車開過去,看到一台黑色小貨車停在路邊,仔細看去貨車的後門開了一條縫,貨車像一隻在黑夜中偷吃麵條的老鼠,正從揭開蓋的下水道裏把大把大把的電線卷進車廂。
劉中堂從車廂裏伸出頭鬼鬼祟祟地看了一下安良,兩人神秘地笑起來。貨車吃飽了電線離開時,安良也跟了上去,在下城繞了幾個圈回到唐人街中文學校的後車庫。安良走到車旁說:“用了什麼便宜貨,油彩味這麼重。”
劉中堂在方向盤下一托,貨車“哢嚓”一聲換了一套車牌。
“嘩,換車牌都不用擰螺絲,意大利黑手黨的造車技術比得上意大利跑車。不過換色要自己噴塗比較麻煩,要是可以自動變色就厲害了。”
劉中堂笑著拉出水管往車上噴,原來車身上的黑色全是學校裏用的廣告水粉,一沾水就褪色,很快車子就還原成一台七彩可愛的雪糕車。劉中堂一邊洗車一邊說:“你跟黑手黨打交道少,幾十年前芝加哥匪幫已經玩這種換牌小機關。變色就太科幻了,就算可以變,我也擔心一下按錯鍵,光天化日在十字路口變色,很難向警察解釋吧。”
“卷了些什麼回來?”安良跳上後車廂翻看了一下,那上麵有電纜有光纖,還有很多不知道是什麼。
劉中堂看著這堆東西,和安良一樣不明白。他和安良把塞滿車廂的破銅爛鐵推下車,對安良說:“鬼知道是什麼,反正從大廈正門到東河的線全部割斷拉走,明天讓市政來挖地施工就對了。”
這一招是劉中堂首先提出的主意,2008年的太歲位在正北方,而都市銀行大廈的正門又在這裏,從風水上說這是犯太歲的格局。太歲是風水中最有殺傷力的方位,如果太歲動土,發事最速、最烈,可是因為這一年華爾街的流年旺星正好飛到都市銀行大廈和120號大樓,如果沒有些動作挑起太歲的煞氣,這一片街區仍然可以平安度過。
要讓太歲產生煞氣,把東河口兩座大廈的運氣打出一個缺口,第一步莫過於在太歲頭上動土;要讓大廈門前動土,最好的方法莫過於讓市政來施工。保潔公司的職員在汽車的掩護下鑽進下水道,割斷了全部電纜讓劉中堂從另一頭抽走,還把水管和蒸汽管鋸開。現在地下正在慢慢滲漏,明天早上大廈門前就會變成一個冒泡的大水塘,各路市政隊伍也會雲集過來鬧哄哄地開挖維修。
安良到吉普車上給李孝賢蓋好了被子,李孝賢睡得很熟,呼吸緩和均勻,像個在媽媽懷中的嬰兒。安良不想吵醒李孝賢,天亮後將會是一場惡戰,現在他也完全沒有睡意,於是和劉中堂坐在車庫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劉中堂明白安良各個步驟的風水布置,他隻是對安良邀請戴維斯助戰這一點頗為不解。他從學校辦公室裏衝出一大壺濃茶,倒了一杯遞給安良說:“戴維斯和貓其實是一路人,你請他幫忙的話最後我怕會弄巧反拙,要是他翻臉的話這一次就慘了。”
安良坐在車外的長椅上慢慢吹著熱茶說:“蒙特利也是對衝基金,可是他們沒有貓那麼壞。戴維斯是個很講信用的人,他談生意從來不簽合約。這不是他笨,而是他根本不需要法律保護。一隻打贏過一百次的大狗,全城的狗都不會再向它挑戰,它隻要看對方一眼,那小狗就會翻在地上露出肚皮說,好吧,給你咬……”
安良說完模仿了一下那個動作,逗得劉中堂笑起來。他又問安良:“聽說你還答應了戴維斯,事成之後幫他大賺一筆。現在次貸危機這麼嚴重,你這麼做會不會雪上加霜?總覺得有點為虎作倀。”
“這個問題就複雜了,要是達達在這裏他會講解得很透徹,不過我自己也有點看法。”安良放下杯子,眼睛一直看著吉普車說:“次貸危機不是一兩個人,一兩個財團可以救的,我和達達都懷疑這是一次幕後有人操縱的全球打擊,幕後黑手可能不隻是財團,沒有政客參與其中,根本沒有這麼大的殺傷力。次貸危機其實是一次財富大洗牌,最直接結果就是本土金融業的惡性兼並,我幫他們其實也是大勢所趨,兼並必然發生,不同的隻是我們想讓誰成為贏家。加上今年的流年不利金融,這個你也可以算出來了,是陰謀也好經濟規律也好,對玄學家來說似乎都是必然的。貓從一開始就有計劃地控製新興國家,過去鎖人家的龍脈,壓迫對方政府產生長期負債,實施經濟侵略,怎麼說都是文鬥;可是當他們實驗地震機之後,手法就變了,為求更快得到龐大利益不惜製造天災,這樣的話天理不容。”
“你的目標隻是貓。”
“對,現在知道貓有兩個成員,一個是美洲聯合,一個是都市銀行。都市銀行是美國十大銀行之一,不太可能像威斯銀行那樣擊倒,我想至少要把美洲聯合打回維京群島,也讓都市銀行虧一把大的,給它一個教訓。2008年隻過了五個月,次貸危機還會越來越嚴重,亞洲最終會受到波及。要讓新加坡平穩度過危機,需要各種力量配合,絕不能讓馬特維這種冷血動物得逞。我和芸姐的態度都是以保證不發生人為天災為首要目標,其他部分就盡量擴大戰果吧。”
劉中堂想了一下前後關係,還是有點不懂,他問道:“你的目標不是美洲聯合嗎,可是你讓戴維斯去壓都市銀行的股價幹什麼呢?”
“這就是兵法了。商業銀行是不能衝擊市場的,隻有對衝基金可以折騰。現在新加坡那邊的主權基金已經有防禦計劃,他們可以在戰場上直接消耗達達的資金,我們在後方就要把達達的糧草燒了。都市銀行在股票暴跌時會直接虧損資產,資產虧損的時候就不能向外折借,達達借不到美元就沒有了後續戰鬥力……”
兩人長談到天色發亮,當李孝賢睡眼惺忪地醒來時,感覺自己身上蓋著從家裏帶出來的毛毯,安良靠在自己身邊打盹,一直輕輕握著自己的手。
這一夜艾琳娜和達尼爾同樣徹夜不眠。
馬特維為了保密,把通信減到最少,他和美洲聯合重新訂好計劃,就中斷了所有聯係,進入自動運作階段。艾琳娜本來應該和馬特維一起到新加坡現場,但這是貓前所未有的攻擊行動,而且艾琳娜按卡巴拉秘術順利占領了大衛集團,對華爾街的合圍已經形成。這次她必須坐鎮120號,和達尼爾在華爾街形成掎角之勢。
達尼爾可不知道那麼多怪招,他和一群主要交易員在都市銀行23樓監視著東南亞各種經濟數據,用電腦模型不斷演算、預測最可能發生的情況。他最高興的事是在這裏見到了聘請自己的老板,這個叫做布朗的大胖子和達尼爾一見如故。布朗是白人,可是沒有華爾街歧視黑人的手氣,他和達尼爾一樣喜歡吃肉,一樣是交易員出身。而且有一點讓達尼爾很佩服,就是布朗仍然保留著滿嘴汙言穢語的交易員惡習,說起髒話就像火箭炮一樣轟得對方體無完膚。
布朗和達尼爾見麵後,很快就邀請他技術入股蝴蝶基金。達尼爾很喜歡這個名字,金融理論的蝴蝶效應比氣象學上的蝴蝶效應來得實際,一隻蝴蝶在南美洲扇翅膀可以引起印度洋颶風的鬼話誰也沒有辦法去印證,可是一筆有毒債券通過杠杆放大後可以引起金融風暴卻是實實在在的威力。喜歡上這一切的達尼爾順理成章地進入蝴蝶基金成為合夥人。半年前他還是個隻能在哈林區吃薯餅的假釋囚犯,現在已經站在華爾街俯視眾生,操縱新加坡的生殺大權,這個轉變讓達尼爾感歎風水的強大,感激安良的仗義,除了對那張二百五十萬美元的支票有一點點心痛。
本來設計好一個星期後才發動的空頭襲擊,布朗突然要提前到明天黃昏,達尼爾手忙腳亂地組織交易員加班加點進行資金分布。達尼爾指揮著十個不為人知的基金同時運作,以便在開市時營造出鋪天蓋地的末日感。這些基金都很有破壞經驗,馬上理解了達尼爾的計劃,這時達尼爾在辦公室除了到處大喊大叫監督交易員工作外沒有大問題。他唯一的問題是不知道布朗所說的配合事件是什麼,以達尼爾對華爾街的了解,配合空頭的方法無非是造謠生事;像安良那樣直接鼓動儲戶在街上排長龍擠兌銀行,已經是他可以想到的最爽的事情。昨天他還想請布朗到俱樂部看豔舞,然後灌兩杯好酒討他漏點口風,可是今天布朗一轉身就不見了,害得達尼爾心裏嘀咕了很久。
這次達尼爾手上的資金實在太充裕了,作為可以用杠杆橇資金的對衝基金,這樣的資金完全有把握把整個新加坡低價收購回來。加上複雜的期權反向對衝,達尼爾至少可以立於不敗之地。當一切布置好之後,達尼爾決定回家和女朋友放鬆一下,下午他將會回到蝴蝶基金,開始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戰鬥。
安芸和搜索隊喬裝進入馬來西亞,天色已經到了中午時分,四周曠野無人,隻有一兩隻小鳥飛過,五輛其貌不揚的小汽車慢慢接近海峽岸邊。安芸讓其他車停在外圍,自己開車經過隧道入口。她看到一條鄉間泥路直通到海峽岸邊的小樹林,地上全是幹燥的沙土,可是看不到任何隧道口的痕跡。對於過海峽隧道這麼龐大的基建工程,隧道入口一定四通八達,麵積足有一個足球場大小,現在這個情形隻說明一點,隧道遺址被刻意隱蔽。羅經已經產生了強烈的反應,蓋革探測器證明輻射達到峰值,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光是這些數據就可以作為證據要求馬來西亞接受國際調查。不過馬來西亞政府做事慢條斯理,在世界上是很著名的,要辦成這件事大概要等到下個月。
安芸回到車隊和搜索隊長商量,如果沒有大動作的話對方不會出來,也不會找到入口。而且馬特維知道自己已經到了頭頂上,更加不會輕舉妄動,就算是開動機器也不會從地下走出來。
搜索隊長向安芸提出過要在這裏地毯式搜索,找到入口就可以攻進去,可是安芸反對這種做法。搜索隊不一定找得到入口,找到入口時,對方也會緊閉。如果用炸藥和催淚氣體之類也不一定會打開洞口,最壞的情況是引來邊防軍,兩國關係本來已經緊張,搜索隊被全部扣押起來並非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