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憤憤地瞪了她一眼,安芸小聲問:“什麼事。”
安婧轉過頭看著前方說:“沒事,沒事……看到沒有,有人出來了。”
兩個皮膚黝黑的馬來人從草叢中鑽出來,貓著身子分頭跑向路口和海岸邊。在地洞出口的搜索隊員趁著他們離開之際,迅速向沒在草叢中的洞口接近,安婧一看也想跟進去。隊長一伸手死死地壓住她,隊長早就安排好潛入方案,安婧這時亂來的話就會破壞整個計劃。
一分鍾後,兩個潛伏了一整天的恐怖分子從地上爬起來,他們四周看看沒有什麼動靜,伸個懶腰一邊聊天一邊走回洞口。這時隊長和安芸一起把安婧壓在地上,看著兩個馬來人走近洞口,蹲下來給裏麵的人發暗號。地麵裂開一道水泥門,兩人正在走下洞口時,從四周突然撲出四個搜索隊員抱住他們一同滾進洞裏,無聲無息地從草地上消失。同時兩個新換出來的馬來人崗哨也被搜索隊員控製住,捆得結結實實。
搜索隊隻在眨眼之間就完成了一連串摸哨偷襲,這時隊長衝安婧得意地笑了一下,用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許出聲,然後潛到一個哨崗旁邊檢查俘虜。俘虜的手腳在身後綁成一紮,全身被拉成一個反弓形,這種綁法稱為綁豬法,可以防止俘虜打滾逃走。隊長在他身上竟然除了一瓶水什麼都搜不到,沒有槍,沒有望遠鏡,沒有證件證明這個人的身份,這樣的裝備也可以放哨嗎?安婧也奇怪地撓撓頭。隊長頭痛的倒不是他們怎麼放哨,而是張濟文下了命令,要活捉恐怖分子,至少要有武器證明他們的身份,才有證據向各方麵提出國際聯合行動。現在捉到一個赤條條的人,馬來西亞站在國家主權的角度,首先會認為這是一個馬來人而不是壞人。
隊長想了一下,又在草叢裏爬來爬去到處摸索,很快摸到一條從地下伸出來的水管。水管裏放著一條繩子,繩頭上有一個大繩結,想必放哨的人就是用這條繩子拉響隧道裏的警報。最原始的方法在現代居然最安全,如果他們使用任何電訊設備,發射出來的信號早在半年前馬沙拉末越獄時就會被特種部隊截獲。
留了幾個人在外麵保持聯係,隊長和大家快速進入洞口。這是一個像下水道一樣的垂直入口,通道窄得隻讓一個人通過,下去後看到地上又多了兩個俘虜,十個搜索隊員排在通道兩側待命。隊長檢查過隧道施工圖,這個入口在圖上沒有標注出來,很明顯是為了有意擾亂進攻者的視線。不過隧道本來隻是一條路,雖然不知道現在挖了多深,但是也不可能複雜得到哪裏。
通道裏一片漆黑,隊員打著電筒向裏麵滲透,在曲折的管道裏轉了幾圈就到了隧道入口。這是一個寬大的四車道斜坡,頂上已經被水泥封死,冷風在空曠的隧道裏盤旋,讓人感到仿佛走進了巨大的地下陵墓。斜坡下麵是一扇大鐵門,聽不到裏麵有任何動靜,隻帶著手槍的搜索隊根本不可能打開鐵門,滲透被阻擋在鐵門外。
在隧道裏麵,馬沙拉末正著急得不知所措。兩個出去換崗的士兵半個小時都沒有回來,很明顯地麵已經發生了變故。可是馬特維為了節省電力和減少無線電波外泄,把發電機全部停了下來,他們不能使用任何電子監控設備,隻能靠人手放哨,就像在阿富汗山區作戰一樣困難。
他大步走進隻看到儀表和電腦屏幕在閃爍的核反應爐車間,對馬特維說:“上去換哨崗的士兵失蹤了,我們現在少了四個人。馬上把電力開通,打開監視器看看上麵的情況。”
馬特維埋頭調試著各種數據,馬上就要開始發動地震,他沒有心思管馬沙拉末的事情。他一直對這個有著宗教狂熱的矮子頗為不滿,現在也不知道他幹了什麼就少了四個人,更顯示出其軍事能力的低下。他慢慢轉過頭說:“上麵如果布滿了軍隊,你看了也沒用;上麵如果隻有幾個特工,你就要馬上衝出去解決他們嗎?這樣隻會馬上受到大部隊進攻。”
馬沙拉末愣了一下,他真是沒想過這麼多如果。馬特維知道他想不出這些,於是對他說:“關上門不出去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等地震完了以後你幹什麼我都不管。我警告你,不要打開門把軍隊引進來破壞我的行動。”
馬沙拉末被馬特維搶白了幾句憋得臉都紅了,他狠狠地對馬特維說:“這個反應爐我也有引爆開關,如果軍隊攻進來的話,我首先就引爆反應爐,核爆造成核泄漏已經達到我的目標,你的那些什麼地震我才不管。”
說完後轉身走了出去,馬特維站在原地想了一下,又埋頭繼續自己的工作。
雙方隔著鐵門無聲地僵持著,表麵看起來平靜的局麵,其實被馬特維用巨大的威脅力脅持著。特種部隊不敢作出任何行動,每個人都擔心馬特維發現危險逼近,隨時發動地震。對恐怖分子的作戰經驗來說,硬攻和勸降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張濟文在會議室裏和參謀們一直在緊張地開會,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可是仍然沒有製訂出有效的方案。如果炸門強攻,馬特維一定會立刻發動地震;他們也考慮過用催眠氣體或者催淚氣體,可是搜索隊按施工圖上的通風管道位置去尋找的時候,卻發現有的管道還沒有開通,已經開通的管道又被水泥封死了。
一番努力之後到了半夜,全部人都筋疲力盡,安芸和安婧回到小汽車裏坐著,卻一直等不到進一步行動。當她們知道特種部隊方麵完全找不到其他入口的時候,安芸帶著安婧重新走到隧道頂上。隧道裏不可能沒有通風設備,現在隻是馬特維精明到了極點,一早就把原來設計的通風口全部封死。安芸肯定他一定會重新開一套通風口,要是白天慢慢找的話肯定可以找出來,可是新加坡已經沒有時間多等一天。
安芸拿出羅經看了一下,羅經的指針一直在飛轉,羅經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任何作用。再拿出衛星定位儀看看,在強大的輻射下屏幕上隻看到一片白茫茫,她對安婧說:“現在又要靠你了,你能算出通風口在什麼位置嗎?”
安婧也看了看羅經說:“算出來有什麼用啊?羅經都看不到方向了,就算我用卦象定了方向,在這黑麻麻的樹林裏找一個盆子大小的洞也很難呀。”
安芸拉著安婧走到一片樹木和草叢都稀拉的空地上,這裏大概是整個工地的中點。她把羅經隨手放在地上說:“古代的形派風水師根本不用羅經。你在算卦時沒有指南針,不是可以用身體為坐標定卦位嗎?現在我們就以地上的羅經刻度定位……靜下心來起卦吧,你會算準的。”
安婧點點頭,閉目展開雙手向著天空小聲祈禱,然後從身上摸出六個硬幣,在手裏搖過之後排在羅經上得出一個“革”卦,抬頭對安芸說:“看看秒針是多少?”
安芸知道安婧在運用一種很精確的易卦定向法。原來三元派的風水羅經上分布著周易六十四卦,每一卦又分成六爻,每一爻在方位上占了不足一度的角度。在指南針上一般把周天劃分為360度,可是羅經用卦分度可以分成384度,比圓周角的劃分還要精細。這時安婧算出一個卦相當於把範圍縮小在六度以內,但是她向安芸問時間,就是為了把角度縮小到一度以內。
安芸抬腕一看手表就說:“四十五秒。”
安婧馬上喃喃地運算:“革卦上兌下離,上二下三合為五,加上秒針九得十四,除六餘二,革卦第二爻變。”
安芸把隊長叫過來,用手槍上的激光瞄準器壓在羅經上,從東方刻度上的革卦第二爻射出一道紅線。隊長沿著紅線一路小跑搜索過去,果然在一叢灌木的掩遮下,找到一個正在往外吹著微風的排風口。隊長高興地用電筒畫圈表示找到地方了,這讓安婧和安芸都振奮起來,安婧緊接著再起出幾卦,搜索隊連續找到了四個排風口。
安芸馬上打電話給張濟文,告訴他排風口已經找到了,可是安芸反對使用催眠或催淚氣體。安芸認為催眠氣體並不能讓人馬上失去知覺,如果被對方發現受到進攻,地震會馬上發生;催淚氣體也是同樣的道理,隻會讓對方更快察覺到危險。她讓張濟文調來了海上消防船。
海上消防船主要用於海上消防,船上有強力水泵,可以直接抽取海水製造出六條水柱射到二百米以外,不過安芸並沒有讓水柱從海峽中間射到馬來西亞。消防船停在馬來西亞邊防哨站看不到的海灣,由潛水員潛過海峽,把六條大水管交到搜索隊手上。搜索隊員把水管接入排風口和隧道入口,隨著一聲令下,六條水管輸出大量海水湧過隧道。
搜索隊員加上前來支援的特工,分成兩隊,一隊包圍了地麵,準備截擊恐怖分子的突圍,另一隊潛入地道,準備直接壓製。安婧躍躍欲試要進去參戰,可是安芸跟著來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控製安婧不要參加戰鬥,於是把她硬扯回車裏坐著。安婧老大不情願地說:“芸姐,你讓我什麼都不做,待在車裏,那我們來幹什麼呀?我又不是沒打過仗,我可以幫上忙的。”
“你已經幫了很大忙,這一次全是你的功勞,但你不是士兵,你沒有進攻的責任。而且你隻是槍打得好,並沒有受過軍事訓練,又不能配合隊長作戰,你去了會讓每個人都更危險。”
安婧她氣鼓鼓地坐著,不和安芸說話,抽出兩支自動手槍拿在手裏,眼睛一直看著搜索隊在快速地調動和進入地道,嘴唇像鬆鼠嚼果仁一樣沒完沒了地嚼著聖經:“在救助人時不要閉口無言,也不要把你的智慧隱藏不露。你的手不要隻為領取才伸開,而在施恩時縮回。在糊塗人麵前不要屈服,也不要顧全權威者的臉麵。至死要為真理奮鬥,上主必要助你作戰……”
安芸知道這是女兒發脾氣的一貫方式,她又心疼又好笑,抱著安婧的肩哄著她說:“好了好了,不要發脾氣,你不是在逃避幫助人,你是在保護你的媽媽……媽媽年紀大了,隻能在這裏配合他們,而你要保護我,不然就會浪費隊長的兵力了,對嗎?”
安婧聽了安芸的話覺得挺有道理,自己可以保護媽媽,也是個很重要的人呀,忍不住一咧嘴笑了出來。
安芸的策略正好釘中了馬特維的死穴,在車間裏什麼都不怕,但是裏麵有很多電器設備,唯一怕的就是水。馬特維心無旁騖地等待著淩晨的第一波試震,沒想到車間裏的照明突然短路,接下去控製設備的主電路也斷開了,隻有應急電路支撐著運作。他正要派人去檢查電路,從排氣口湧進幾條水柱,馬特維躲閃不及還被淋了一身濕透,車間裏立刻像輪船遇到海難一樣,上下都是水,人人亂作一團。
新開的排氣口隱蔽而防海水,這麼大的水量湧進來隻會是有計劃的進攻。馬特維什麼也不管了,他首先打開了全部開關,粒子共振機發動起來,整個隧道像一台剛剛發動的汽車微微震動著。
馬沙拉末一直守在大鐵門後麵,當海水湧進來的時候他也意識到進攻開始了。自從他和馬特維鬧僵了之後,馬特維就關上了車間的大門,到現在也沒有人開門找他商量下一步的對策。不過對於他來說這並不重要,他要做的隻是在這裏製造一次核爆。
馬沙拉末把其他戰士集中在一起祈禱,複雜的祈禱儀式之後,海水已經泡到膝蓋的高度,二十個戰士身上背著烏茲衝鋒槍,手上拿著馬燈圍著他。馬沙拉末一手舉著古蘭經,一手握著引爆核反應爐的遙控器激昂地說:“古代有個反抗羅馬皇帝的戰士在臨死前說過:不要以為你們有征服世界的**,就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有被你們征服的**。當代的羅馬帝國把他們的價值觀向全世界推廣,自我標榜他們才是人類的普世文明,幾百年來一次又一次的侵略和戰勝讓他們盛氣淩人。他們過於自信,認為全人類都要模仿西方,世界上隻許有一種政治經濟和文化模式,其他文明都將被他們淘汰,從地球上毀滅。他們用這種心態對待伊斯蘭和穆斯林,因為他們是征服者……”
馬沙拉末圓瞪著雙眼,環顧了一下身邊的戰士,每個人都一臉憤慨,於是他接著重重地說:“伊斯蘭有一千多年光輝曆史,是人類最偉大的文明,不會因為今日被戰敗而屈服於野蠻的殖民統治。西方人思想貧乏,文化單薄,沒有伊斯蘭那樣穩定的精神財富,也沒有穆斯林那樣的人格品質,他們想憑借強大的武力和霸權改造穆斯林隻是空想。伊斯蘭不可能被消滅,穆斯林也不可能被征服!”
馬沙拉末的話引來戰士們一片怒吼,他再次高聲大喊:“這是聖戰的開始,也是聖戰的結束!安拉啊,願你升起伊斯蘭的大旗!”
在一片群情洶湧之中,馬沙拉末咆哮著按下遙控器,戰士們更激動地呐喊,可是核爆並沒有發生。喊了一會兒,大家發現有點不對勁,看著馬沙拉末按遍了遙控上的全部按鍵,仍然沒有人升上天堂。馬沙拉末這時才知道中了馬特維的詭計,他一定是在受到引爆威脅後,從內部解除了馬沙拉末引爆核反應爐的功能。
馬沙拉末低頭看看海水已經泡到大腿,咬著嘴唇恨恨地蹚水到車間前用槍托撞擊大鐵門。裏麵沒有任何反應,隻聽到引擎聲越來越大,仿佛幾百台汽車一起發動。他一轉身拉開烏茲衝鋒槍的保險栓,對戰士們說:“安拉讓我們用槍去戰勝敵人!打開前門吧,那就是天堂的大門,衝啊!”
大鐵門被拉開,門縫內外頓時響起一片槍聲,不顧一切的恐怖分子瘋狂地掃射著向外突擊。他們和搜索隊交火後,被壓製在隧道出口的大斜坡裏。眼看從通道突出已經不可能,馬沙拉末下令用炸藥炸開隧道頂上的水泥蓋板,隨著一串爆炸聲,水泥板像天崩地裂般坍塌下來,從隧道頂上透進來清晨的光線。
與此同時,粒子共振機也完成了啟動。三個巨大的鉸輪在海底地層中一邊旋轉一邊發出強烈的低頻振動,微波以精確的方向沿龍脈向新加坡海峽的海底穿刺,大地同時搖晃起來。
太陽還沒有升起,可是天空已經開始發藍,安芸坐在遠處的汽車一直注視著隧道口。四周一如深夜般寧靜,可是隨著地麵突然發出一串爆炸,密集的槍聲從裏麵傳出來,同時汽車明顯上下跳動和左右搖晃,眼前的景象像電視機出現故障似的一陣模糊,耳中聽到的竟是不知從哪裏傳來的淒厲的呼嘯風聲。
安婧整個人從座位上彈起來對安芸說:“地震了,快下去。”
安芸拉也拉不住她,隻好拿了一支手槍跟著她一起衝出去。剛跑了幾步,看到一小隊馬來人從地麵炸開的出口衝出來。安婧舉槍就想打,安芸從後麵把她抱住壓倒在地:“別動,你的槍不是用來殺人的!這些人有警察去追捕……”
安婧掙脫安芸的手懊惱地說:“那我們出來幹什麼?”
安芸再次把她壓住,等馬來人逃遠了,一個搜索小隊追了出去才放開手對安婧說:“我們來是阻止地震的,不能把時間耗在其他事上麵。婧婧,對我來說,如果你死了,等於全世界都死了……明白嗎?”
安婧聽了之後慢慢平靜下來,兩人伏在不斷左右搖晃的地麵上,直到一切都停下來才衝進隧道。
(本章完)